事實上,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來酒吧這種地方,心里還有點緊張。
但想到慕時竟然騙我,又很委屈。
我點了杯精釀啤酒,又不敢喝,就端著酒杯去吧臺那邊,聽臺上的樂隊唱歌。
聽了一會兒,身后忽然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好巧啊,陳南嘉,又見面了。」
又是秦軒。
他端了杯酒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笑瞇瞇地望著我。
我緩緩地說:「其實……」
「嗯?」
「當初我媽介紹我們見面的時候,說你是個老實本分的小孩。」我看了一眼他手里已經見底的酒杯,「你真的很會演。」
他大呼冤枉:「天地良心,陳南嘉,今天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我嗤之以鼻,過了一會兒卻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麼開始直接叫我名字了?」
「還不是那天,你讓我不要亂叫姐姐。」秦軒一臉委屈,「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油膩。」
我有點想笑,想到慕時又笑不出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微信一片死寂。
他沒有給我發消息,也沒給那條朋友圈點贊。
我看著秦軒:「既然你這麼聽我話,那再幫我一個忙?」
他像只大型犬似的湊過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什麼忙?」
「和我拍張合照。」我要再發一條。
我和秦軒并肩靠在一起,打開美顏相機,找了半天角度,正要按下拍照鍵,忽然有個人站在面前,擋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線。
我視線下移,看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
接著一寸寸往上,是寬松白 T,綴著一顆小痣的鎖骨,突出的喉結,線條緊繃的下頜,還有一張熟悉的、冷若冰霜的臉。
慕時看著我,扯了扯唇角:「陳南嘉,十秒鐘,和我離開這里。
」
我很想硬撐著說一句「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但直覺告訴我,他現在很生氣。
于是乖乖放下那杯一口沒喝的酒,跟在慕時身后走了。
秦軒在身后喊我,做戲要做全套,我轉過頭,語重心長地說:
「表弟啊,你現在長大成人了,表姐管不了你,但你還是稍微注意影響,早點回家。」
他驚愕地看著我,我看到他用口型說了四個字:「過河拆橋。」
5
坐進慕時車里,我第一時間仔細嗅了嗅,沒有陌生的香水味。
但還是決定先發制人:「你為什麼要騙我?」
慕時冷冷地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好兇,我眼眶一下就紅了:「你騙我,你說那是你病人,你不會和她在一起,可是你居然帶她回家!」
慕時怔了怔,忽然蹙起眉頭:「你剛才,在我家樓下?」
好啊,他反應這麼快,一定是心虛了。
我瞪著他,眼淚都快掉下來:
「當然了!我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你都不回,我在樓下等著你,結果就看到你帶人回家——你要是移情別戀了,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難道我會對你死纏爛打嗎?」
「你不會嗎?」
「……」
我一時語塞,進而想到,之前我提的分手,現在又是我主動跑回來找他,看上去的確顯得很死纏爛打。
眼睛一閉,我干脆破罐子破摔,無理取鬧道:
「既然你明明知道我會死纏爛打,為什麼還要喜歡上別人?你不怕我去你的婚禮砸場子嗎?」
「我沒有喜歡上別人,也沒有帶別人回家。」慕時的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路玉在小區門口攔了我的車,她衣衫不整,還渾身是傷,所以我讓她在樓下等著,給她拿了外套和藥膏下來,然后等著她爸媽來接她回去。
」
「至于手機……我沒帶充電器。」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我以為你會在家等我。」
我的眼淚止住了,但還是抽抽噎噎地抱怨:「你又不在家,我怎麼等。」
慕時揉了揉太陽穴,眼底有倦色一閃而逝:「你的指紋,我一直沒刪,你可以直接開鎖進去。」
我愣住了。
心里有一處酸酸脹脹的,等那股感覺洶涌著蔓延出來,就成了讓我耳朵發熱的悸動。
我有些無措地移開目光,四下環視一圈,忽然望見前面放著的半盒煙,還有旁邊的打火機。
他怎麼突然開始抽煙了?
我還在發愣,耳畔再度響起慕時的聲音:
「既然你看到了,為什麼不來問我?陳南嘉,因為你覺得我騙了你,所以你就要和別的男人來酒吧找回場子是嗎?」
「那、那是我表弟……」
我沒說完的話,一下被他冰冷又鋒銳的目光堵了回去。
慕時一寸一寸地湊近我,定定注視著我的眼睛,唇邊一絲嘲諷的笑:「是嗎?陳南嘉,那真的是你表弟嗎?」
我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當初介紹人給過你的資料,強調你家庭關系簡單。我跟你在一起半年,連你媽媽都見過好幾次,你有沒有表弟,難道我不清楚嗎?」
我的心被他受傷的眼睛擊中了,一股尖銳的痛傳遞出來,指尖都在輕輕發顫:「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拆穿你,是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因為我在逃避,我還心存幻想,覺得我裝作不知道你的謊言,你就可以像之前那樣黏著我,甚至……」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閉上眼睛偏過頭去,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喉結與下巴繃成一線。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脆弱又迷人的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