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掀眼皮就覺出兩個人額外的雀躍,心生狐疑:“怎麼都這麼高興?”
“看見你當然高興。”盛致也不能實話實說,背后吐槽老板令人快樂。
他抄在褲袋里那只手抽出來,把人往懷里一帶,裹挾著上了車,關門后對小何說:“去‘云上霧凇’。”
“欸?去荒野求生嗎?”她依偎在側問。
韓銳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嘴角:“早讓管家把地暖開了,要什麼有什麼。”
盛致不信,心里有點犯愁,自己什麼行李也沒帶,就身上一套衣服,不知道要被他拐去住幾天。
她還沒有試過和男友被困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聽說情侶出行從第二天起就會吵架,這雖然不算旅行,但離市區很遠,不禁讓人聯想起一些著名兇殺的案發現場。
“在想什麼?”他注意到她并沒有熱情回應,反而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撇開視線,望著窗上斜行的雨:“我沒帶充電器。”
“準備了。”
“也沒帶潔面乳。”
“都準備了,按原樣買的。”
她把頭轉回來:“這麼費事,為什麼不提前叫我收拾東西?”
韓銳深深吸氣,深深呼氣:“你是不是對浪漫過敏?”
車廂里一陣寂靜。
盛致挑了下眉,以一種懷疑人生的語氣:“你管這叫‘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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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別墅停下車,小何幫忙把行李放在門前臺階上就離開了。
韓銳掃指紋進門,輕車熟路的。
盛致被微妙地打動,好像這才是他的家,公司旁邊那套雖然住得時間多卻像個落腳的宿舍,這附近都是和他身價相當的朋友,他大大方方帶她進出,讓她有被尊重之感。
進門是中庭,種了一棵樹,左側是水景瀑布,水正持續流動著。
盛致一見這怪里怪氣的布局,登時就樂了:“你還信風水?”
他并不害臊:“設計公司非要堅持,我信專業的。”
智能控制中心半天叫不應,韓銳只好打開手機調用app操作,一邊找補:“我也就回來過四五次。”
盛致回想進門前夜幕中的前院,植物長得有型,不像無人照料的樣子:“平時就白養著人打理空房間,有這閑錢不給我多發獎金?”
燈亮起來的一瞬,韓銳被問得愣住。
好幾秒才發出聲音:“這是……上門討薪?”
盛致笑得燦爛。
他回身打開鞋柜,里面有專門備給她的居家鞋,一雙平底拖,一雙低跟的。他猶豫了須臾,取了那雙平底拖鞋放在她腳邊。
盛致借這時間四下環顧,餐廳往里走是客廳,裝修以白色大理石、黑色胡桃木和灰色布藝為主調,像奢侈品專柜。
不禁感慨:“好……冷清。”
韓銳抬眼看過去,的確少了點溫馨感,淡淡地說:“朋友看著裝的,鑰匙給他我就只管驗收。你要不喜歡,可以敲了重裝。”
“那我可不敢,就因為我不喜歡,來了就要把你家敲了,我是什麼霸道員工?”
男人把不滿寫在臉上:“干什麼老強調上下級關系?跑到這里來劃清界限?”
盛致訕笑,心里承認有些腦細胞在鬧別扭,表現出來顯得很擰巴。
從車經由那條紅毯般長長的停車道、最后止步在停車坪上那幾分鐘,除了對韓銳的感動,她還意識到自己強烈的應激反應。
在小學高年級和初中時代,有了社交需求的她發現家里過于空曠,有過那麼一段時間她很沉迷于呼朋引伴組織聚會。
她有種敏銳的警覺意識,知道公立學校里的同學絕大多數與自己家境差距大,所以從不邀請學校里的朋友來聚會,學校就是學校,另一個世界。
因此,受邀前來的只能算酒肉朋友,多半是父母生意上朋友的孩子,家境也至少在富裕階層之上。每個周末她不時從三樓的窗口向下眺望,看停車道逐漸被一輛輛豪車填滿,后座跑下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
她憑借聰明、開朗和家境輕松成為孩子王。
不可否認,那是每個少女夢寐以求的好時光,記憶里一顆閃閃發光的糖果,她清晰地記得味道。
這樣一條車道通往巨大的潘多拉魔盒,她再熟悉不過。
在岔路口憑勇氣分道揚鑣,荊棘之路卻依然有許多鮮花之路拋來的橄欖枝——沈思唯、韓銳、這條車道、這座城堡。
他們替另一個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出使,提醒她那個淺顯易懂的道理。
只要你接受規則,你就能成為城堡的女主人。
誰稀罕。
她知道韓銳并沒有規訓她的意圖,但他和規訓她的世界是一體的。
韓銳想聽她說什麼,她也知道,可惜她不能如他所愿,把他的地盤當自己地盤來喜歡和規劃。
“也不止上下級關系,在康益千方這個項目上更像甲乙方關系,有人讓我提醒你,方興投資準備等康益千方上市追著咬。”
“誰告訴你的?”韓銳語氣更加不悅,顯然嘛,這事兒擱誰都開心不起來,你把你的小伙伴帶回“秘密樹屋”,對方跟你聊完期中考試聊期末考試。
盛致愣一愣,這人關注點有點偏哪。
“……媒體老師,你不認識。”
“未必有這回事。真有,也沒什麼可擔心,雷聲大雨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