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我才經歷了江湖的腥風血雨,心里頭實在慌得厲害,就跟著他回了將軍府。」
「若非后來醉酒,他聲聲喚我阿清,荒唐整夜,又有了孩子,我絕不會同你爭搶。」
「你自小就比我要強,聰明,沒了麟州你還能活下去,可我不行,我的孩子也不行。」
「婉婉,你救救阿姐,好不好?」
我給她倒了一碗茶水,心下古井無波,抬頭臉上顯了幾分痛楚神色。
她若喜歡我這般,那我就演給她也無妨。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麼來的我并不在意,是又不是徐麟州的都不大重要。
我現下要的是在這已然不穩固的天下里能夠安身立命,暫求庇護。
前幾日我得知,我的丞相爹爹在我逃離攝政王府那日反了,這就是他們說的辦法。
宋清走前,還約了我過會兒在河邊吹風,說是解解當下沉悶。
我點了點頭算作同意。
而后她將我推落水,站在岸邊假裝無助,卻又摁著我的肩頭不讓我起身。
只是我的傻姐姐,十歲那年就用過的拙劣伎倆又怎能輕易地把我送入地獄?
畢竟那時候就沒成功不是嗎?
我的姐姐不喜歡我,只因我和她同胞出生,占著聰慧些,總是被父親多加偏愛。
她雖然裝著溫柔懂事,戴著不爭不搶的面具,嫉妒依舊藏不住地從心底滋生,蔓延。
攥著她的心口,讓她一刻不停地恨著我。
我被「不經意」路過的軍人發現,救回了營帳。
而宋清因為「驚嚇過度」暈死過去。
我臉色蒼白地躺在帳子里,不住地咳嗽,渾身發熱。
眼神迷離著,我看見了在帳子外的徐麟州。
于是胡亂地就著軍醫的手喝了幾口藥。
在深夜,終于見到坐在我榻邊的徐麟州,他單手觸碰我的右臉,拇指摩挲著我的唇。
在我睜眼前,他先一步掐著我的腰,俯下身,將我禁錮在懷中。
往日溫柔的眉眼帶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寒氣,呵著氣含住我的耳垂,然后捉著我的手貼在他唇上,啄咬了下來。
「今日你也是這般咬了那個小軍醫的。」
「原本我想著,你碰了哪根手指,我就斷了他哪根手指。」
「可我沒有,我將他遣了回去。」
「你教我的良善,我從未忘過,所以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我空了一只手撫摸上徐麟州眉心。
是夜,雨落不停,聲聲入耳,細細密密地撞碎河床。
我拖著破碎的思緒,回想起十二歲那年學著家母在城外施粥。
我為了博個好名聲,教著個小乞兒要從善。
教他明明我自己都不信的良善。
多年后,在戰場殺伐果決的小將軍如今低了頭,求我別拋棄他。
這話聽聽也就罷了,如何當真。
那乞兒不日就凍死在了相府前,怎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
徐麟州,你到底想干什麼呢?
后來的日子里,徐麟州越發肆無忌憚地對我好,讓我也不禁恍惚間,心動了一瞬。
但好在,只有那麼一瞬。
逃離,然后再找個安靜的地方生活才是正經事。
7
三月后,這天下徹底崩盤。
我的丞相父親挾幼主繼位,前攝政王蕭祁因謀逆罪被下了詔獄。
傳言不日火光滔天,蕭祁尸骨無存。
徐麟州因替我爹掃清不少障礙,接連擢升三級。
又因四州各處內亂不止,就領了皇命平叛去了。
我再見到我爹時,他身居高位,身上穿的是越界的黃袍。
雖不是皇帝,但實則無甚差別。
他拉著我和姐姐各自說了些體己話,撫著右手的玉扳指,明里暗里不過一個意思。
等徐麟州西征歸來,我和阿姐務必讓其死得悄無聲息。
再好的刀,磨得快了,也容易誤傷主人。
阿姐哭得梨花帶雨,哀求父親莫要這般對徐麟州,換來的是父親背著光,挺直那假裝彎了半輩子的腰,冷笑。
「要麼你和孩子活,要麼就一起給那個姓徐的陪葬。」
回去的路上,阿姐見了紅。
喝了幾帖安胎養身的藥,又養了十余日才堪堪見好。
我便先一步離開。
沿途幾回消息往來,我得知我在南面部署多年的家業已然運轉起來。
我想過要麼直接就此離開,此后與這些紛擾一別兩寬。
但又被那些如同蒼蠅般盯著我的暗衛打消了念頭。
那是徐麟州安置來監視我的。
其實那些暗衛已經足夠隱蔽,但還是逃不過春兒的眼。
先前為了躲蕭祁,去找了徐麟州,現下看來委實是換了個燙手山芋罷了。
春兒細心地在馬車內替我整理盤點物事,驀然抬頭望向了我。
衣物里憑空出現的一枝寒梅突兀地躺在了陌生的月白色衣裙上。
「蕭祁……」
「他約姑娘明日黃昏著此裙,在下個驛站見。」
我撿起花枝,從窗口扔出去,在馬車下碾碎成泥。
不過到了時間,我還是如約被帶到了蕭祁面前。
他清減了些,端坐著,單手支著腦袋,手中羽扇輕搖。
見我來,墨色的眸子頓時亮了些。
「本王那日看見,就覺著此裙與我家婉婉甚是相配,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我坐在了他對面,明媚一笑,鼻尖有股熟悉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