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先來的會是蕭祁呢。
大抵是真的醉了,這句腹誹我居然說出了口。
徐麟州沒有說話,將我抱著出了府門,下令關門,焚盡了我的一切。
真巧啊,又是一把滔天的大火。yž
徐麟州說春兒沒能跑出來,他們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投井了,只留下一張絹帕。
我看著徐麟州將那張絹帕貼著心口,臉上不住地滾落淚水。
天下大定,徐麟州登基成了新皇。
蕭祁失了權,成了個閑散王爺。
一樁舊聞也被扯了出來。
徐麟州才是真太子。
先太子蕭鐸是宮人與侍衛茍合所出,那個宮人生生將自己的孩子與先皇后的調換了,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掙下榮華富貴。
而真正的太子則被扔在宮外自生自滅。
若非徐麟州命大,有忠仆護主,應當就死在那場大雪里了。
徐麟州將我困在了后宮里,數不盡的珍寶流水般堆滿了我的寢殿。
他聲聲喚著我婉婉,眼神里溢滿愛意,我只覺可笑。
他不知道,其實那段我中毒昏倒的日子里,我睜不開眼,但還聽得見。
我親耳聽見蕭鐸同他拿我做交易時,這個口口聲聲愛我如命的男人,涼薄萬分地譏諷。
「不過是個玩物,太子未免將她看得太高了。」
當時我就清醒地知道了。
他對我的歡喜,是藏在溫柔皮相下的占有欲。
是放在權力之下的第二順位。
我實在不敢賭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11
我在窗臺上放了一枝絹布做的寒梅。
是夜,我在寢殿里的小花園里見到了蕭祁。
宮里的人盡數消失不見。
他一襲淺色白衣,滿頭烏發未束,坐在那個藤蔓秋千上。
像只化作人形的狐貍沖著我勾唇淺笑,眼里倒映著滿天星空。
「婉婉,快過來。」
我提著裙子走了過去,最后幾步的距離,身子一重,被蕭祁扯進了懷里。
他的呼吸清淺,落在我的頸側。
我的手搭在他的胸膛。
我們就這樣靜默無言地相擁。
歲月靜好。
我抬起頭,看著蕭祁。
他也回看我,將我調整了個坐得平穩些的位置,眼里多了絲哀傷。
「你身上的味道,是本王舊日給你帶的香。」
「婉婉,我來之前想過,要是你不愿意跟我走,本王就將你綁走。」
「可又怕繩子磨破你的手。」
月光傾瀉而下,照亮了這片地方。
我抵著蕭祁胸膛的那只手里藏了支寒光凜凜的簪子。
有鮮紅的血液自那里涌出。
我仰頭夠上了他的唇,唇齒廝磨,收回了手。
我承受著他帶著怨氣的吻。
蕭祁給我下了那麼多次毒,這回輪到了我。
我在簪子和唇上的口脂里都藏了毒藥,并不致命,剛好能牽制住他。
他失了最后一絲力氣,倒在了我的懷中。
我輕撫著他的背。
對著這片看似虛無的地方,清晰又堅定地開口。ყʐ
「不想你們的主子喪命,就乖乖聽我的話。」
片刻后,黑暗里越來越多的人影浮現。
他們沉默著與我對峙。
想來是蕭祁曾設想過這個結果。
我將那只簪子舉起,對著自己的脖子就要戳下去。
「且慢。」有人開口。
我賭對了。
12
我挾持著蕭祁,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邊關。
再往外就是離國。
客棧里。
我捧著手中的玉碗,湊到了蕭祁的唇邊。
「明日,我過了這道關隘,就會放你離開。
」
他懶散地看著我,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最終拿著我給他的筆墨,在紙上寫畫了起來。
「婉婉,留下來。」
我看著他,放下手里的碗,摔在了桌上。γż
「罷了,今日天氣不錯,還是勞煩王爺跟我們一同早些上路。」
「春兒,備馬。」
春兒聞言,立馬開了門出去準備。
半刻鐘后,我們架著用蕭祁身上最后一塊玉佩換來的馬車去往了離國方向。
在里頭和蕭祁不痛不癢地說了些話。
我探著頭從馬車里鉆了出來,坐到了在駕車的春兒旁邊。
看著前路漫漫黃沙,我自嘲地笑了笑。
「其實我也不知道未來的路在哪里。」
「但總歸不是成為他們嬌藏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春兒,你怕嗎?」
春兒揚起了馬鞭,堅定不移。
「不怕。」
番外 徐麟州
我是被偷換了人生的太子。
護著我的乳母在我七歲那年病逝,于是我只能過上了獨自乞討的生活。
為了活下去, 我不擇手段, 甚至還與野狗爭過食。
因為我不甘心這樣渾渾噩噩地活下去, 我要那個偷換了我人生的人, 付出代價。
我步步為營, 處處算計。
在圍獵場里舍了半條命從狼口救下徐家的獨女, 得以成了徐侍郎家的養子。
后又被指給太子蕭鐸做伴讀。
我像我計劃的那樣慢慢地往上爬, 我以為像我這樣冷血的人早拋棄了感情這種東西。
可宋婉成了例外。
我親眼見著她教著乞兒良善。
她和我是兩種不同的人。Ӱž
我的手上沾滿鮮血, 臟污不堪。
而她干凈,漂亮,纖塵不染。
盡管我后來得知這些都是假象, 但對她的愛意不減反增。
既然我們都生在淤泥里,為何不能就此沉淪。
雪夜她從蕭祁府上逃過來的時候,我聽見我的心叫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