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還是這麼粘人，外婆做個飯都要跟著呀，以后可怎麼辦喲！」

小老太太笑得瞇起了眼睛，皺紋印在她的臉上，勾勒成我心底里最溫暖的那個樣子。

外婆做了很多的蛋餃，除了在飯桌上，她還用包裝盒仔細地為我裝好了，整整齊齊地裝進了袋子里。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當熟悉的味道再次填滿我的味蕾時，我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口蛋餃和著眼淚，被我囫圇吞下肚去。

外婆只是坐在旁邊，沒有動筷，笑瞇瞇地看著我，時不時輕聲安撫幾句，讓我慢些吃，別嗆著。

這些放在六年前，是每天都會出現的場景，可當那件事情發生以后，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奢望。

我甚至不敢想，連回憶也被我仔細地封存上了。

閉上眼睛是父母的謾罵與指責。

「吳念！我就不該生下你！都怪你這個喪門星！你連你外婆都給克死了，真是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這是媽媽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她，她說，就當我死了，沒我這個女兒。

那就，當我死了吧。

我生下來以后，父親的公司就出了事，瀕臨破產，事業一落千丈，母親也因為工作被開除，回家路上出了車禍，險些喪了命。

他們找人算過，說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是一個不祥的征兆，留在他們倆的身邊，會成為他們的阻礙。

「念念，你別怪爸爸媽媽，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以后你就跟著外婆過吧，別再聯系我們了。」

這是爸爸將六歲的我送到外婆身邊后，說的最后一句話。

當時還沒有那麼年邁的外婆，牽著不足桌子高的我，迷茫地看著爸爸媽媽遠去的車，嘆了口氣。

外婆蹲下身子，心疼地摟住我，拍了拍我的小花襖。

「念念乖，不難過，外婆以后給你做蛋餃吃。」

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我的眼里像蒙了一層水霧。

我很久沒哭過了，可每次關于外婆，我總是控制不住。她是我整個人生里，對我最疼愛，最無私，最保護的那個人啊。

「念念，吃完了，就走吧，以后別再來了。」

外婆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肩，眼睛里是心疼與不舍。

我驚慌地抓住外婆的手，問外婆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們可以一起走的。

外婆深深地嘆了口氣，將我送到了門外。

「念念，外婆走不了了。但是能夠再見到你一面，外婆就滿足了。你別再來見我了，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念念，一定要幸福啊。」

說完，外婆將我輕輕一推，我就掉了出去。

可是外婆，我已經有千瘡百孔的人生，該怎麼幸福啊。

無論我怎樣的哭喊，怎樣的掙扎，我依然在不停地下墜著，離外婆越來越遠。

我哭著醒過來，看著頭頂慘白的燈，聽到點滴一滴一滴的聲音。

是夢嗎，是老天給我的眷顧嗎？

門口傳來腳步聲，我側頭望去，是秦追。

他臉上的表情很難看，看向我的眼神很復雜，更多是心疼。

站在我面前，他許久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我打破沉默，問他有什麼事情。

秦追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開了口。

「念念，你昨天子宮肌瘤突發，必須手術，否則會危及生命，只能選擇切除子宮。但是怎麼樣也聯系不上你的家人，為了保住你的命，是我簽的字。但是你可能很難再受孕了，抱歉，擅自替你做了決定。

」

我心頭一震，難道那個軟件，是真的？

我淡淡地點了頭，一副了然模樣，秦追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看著我的眼神欲言又止。

我有點疑惑，問他想說什麼。

「念念，你，你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轟的一聲，仿佛一陣雷劈了進來。

3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個恥辱的夜晚開始一幕幕在我眼前呈現，我痛苦地捂住頭，崩潰地尖叫起來。

秦追嚇了一跳，走過來想抱住我，卻被我條件反射地打開，等我清醒過來時，秦追滿眼心疼地看著我。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沒有再問一個字，生怕刺激到我。

后來在醫院的日子，我沒再見到秦追，倒是那天扶我的小護士，事事對我親力親為。

我出院了，回到了那個冰冷的住所。

地上還有著幾滴猩紅的血跡，是那天我走的時候滴落在地上的。

我倚著沙發坐到地上，拿過小狗抱枕，緊緊地抱住。

我再次打開了那個叫做交換的 APP，在愿望選項那里，「和外婆一起吃頓飯」的選項已經變成了灰色，沒辦法再選了。

我有些失落，隨即又慶幸起來，至少，我見到了外婆，哪怕只有一次，我的心里已經很知足了。

往下滑動著，我的視線里突然出現了一個選項，「和阿財一起走河邊小道。」ӰƵ

我的手指頓住，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阿財的嗚咽聲。

阿財是我六歲時，在集市上遇到的小狗，當時它被關在籠子里瑟瑟發抖，狗肉店的老板站在旁邊磨刀，鋒利的刀在磨刀石上發出駭人的聲響。

我看著在籠子里的阿財，猶豫了好久，花掉了我人生中得到的第一筆壓歲錢，是外婆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