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以前,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一分偏愛,更別提壓歲錢,或許在爸爸媽媽的眼里,我只是一個給他們帶來厄運的人罷了。
只有外婆溫柔地摸著我的頭說,小孩子怎麼能沒有壓歲錢呢,外婆的寶貝,就是要歲歲平安才好呀。
錢不多,就 50 塊錢,卻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也是會有人愛著的。
我牽著臟兮兮的阿財回家,外婆愣了愣,預料中的責罵并沒有來,外婆只是摸著我的小臉,笑著說年初一有狗來就是旺財,這就成了阿財的名字。
阿財就這樣和我一起長大,從一條小狗變成了一條老狗,每天堅定不移地護送我上下學,守護著我,也守護著這個家。
河邊小道,是阿財最喜歡走的一條路,每一次我牽著它走這條路的時候,它都很開心,或許那條路上有自由的味道。
我鎖定了這個心愿選項,隨即界面跳轉,出現了交換的條件。「我的聽力。」
聽力麼?
我微微擰起了眉頭,毫不猶豫的按下了確定鍵。
下一秒,我的耳朵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我疼得滿地翻滾,暈死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微涼的風拂在我的臉上,我坐在了河邊小路上。
我茫然地看著四周,突然一陣熟悉的嗚咽聲從我身后傳來。
我渾身一僵,一個腦袋拱著我的肩膀,我回過頭,顫抖地伸出手去,是我的阿財。
它還是潔白的毛,沒有沾上血色,此刻正在喘息著,還是鮮活的阿財。
我用力地摟住阿財,放聲大哭起來。
阿財不懂,只是笨拙地舔著我的臉,我以前不太喜歡它舔我的臉,總覺得會不衛生。
可自六年前那天晚上以后再也沒有那樣忠誠的小狗,會在我難過的時候,舔掉我臉上的淚,會在我放學的時候,固執地蹲在校門口等,會在散步的時候,躺在地上撒嬌打滾。
阿財咬著我的衣角,示意我帶它散步。
我牽著牽引繩站起來,和阿財慢慢地走著,就像六年前一樣,一人一狗,身影在路燈下拉得修長。
河邊小道很快就要到頭了,我卻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結束了,我就再也見不到阿財了。
阿財也似有所覺,回頭看著我。
我突然恍惚起來,阿財已經很老了,從他邁進十歲的關卡時,他就開始喪失了活力了。
它不再像從前一樣可以跑好多條街道追逐我的電車,也開始變得懶洋洋沒有力氣,遇到體型比它大的狗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敢齜牙上前。
可還是在那個夜晚,敏銳的聽到了我的呼救,那是它短暫的狗生里,第一次跑這麼快,也是最后一次。
它奮不顧身地沖上來,發出警告的低吼,一口咬住了對我施暴的壞人,可恰恰是這一咬,激怒了他們。
那是刀出鞘的聲音。
一刀又一刀,捅在阿財的身上,它偶爾有些發灰的小白毛染上了刺目的紅色,警告的低吼聲也變成了痛苦的嗚咽。
我痛得幾近昏厥,心也在滴血,我被捆著,眼睜睜地看著我最愛的小狗在我面前,眼睛漸漸失去了光彩,再也沒有了聲音。
回憶一幕幕呈現,我心痛得無法呼吸,大顆大顆的淚落在地上。
阿財湊上前,用鼻子拱了拱我的手背,好像在安慰我,別哭。
它固執地咬著我的衣角,讓我站起來。
拖著我,走完了最后的幾步路。ӯż
我站在河邊小路的終點,與阿財兩相對視,他定定地看了我許久,對我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就朝著反方向跑去。
「阿財!」
我想上前去攔住它,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腳步,仿佛被人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
我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刺目的光照在我的臉上。
再睜開眼,我又一次躺在了醫院的病房里。
身旁站著的,是秦追。
「我怎麼會在醫院?」
秦追說著話,我看到他的口型在動,卻聽不到一絲聲音。
我心頭了然,明白這是交換的代價。
秦追看我沒有反應,掏出了手機開始打字。
我頓了頓,開口打斷了秦追的動作。
「我聾了,對吧。秦追,我們很早就已經結束了,你不用再為我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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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追手指一頓,臉色變得慘白,他卻還在繼續打著字,隨即把手機遞給我。
「念念,對不起。」
我愣了愣,隨即對秦追無力地笑了笑。
「秦追,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秦追的表情僵住了,他沒有再打字,只是對著我一字一句地說著,眼里是化不開的悲傷與自責。
我辨認著他的口型,他說。
「念念,六年前我就對不起你,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但我不知道是你,我退縮了。」
我身子一僵,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背脊爬了上來,席卷了我的全身。
秦追是我的高中同學,高中時我們互相喜歡對方,只是以學習為主,誰也沒說破。
我記得高考考完最后一科考試的那天,秦追站在我面前紅著臉,磕磕絆絆地遞給我一張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