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我連林瑤的消息都聽不到了。
我在公司等,在他家樓下堵,讓客戶約他出來,都被俞風識破、拒絕。
最后,我回到沒有林瑤的家,茫然四顧。
我們在一起太久了。
林瑤的存在,漸漸像水、陽光,或空氣,平時根本意識不到,也不懂得感激,失去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多珍貴的東西。
這套房子里的東西都沒變,卻又都好像變了,變得死寂、陌生。
那塊印有我們指紋的陶瓷碎片,就放在架子上,像個不太好看的裝飾品。
記得那時我安慰過林瑤,改天再陪她做一個。
結果幾年過去了,我卻再也沒有陪她去過陶藝館。
碎了,就一直碎在那里。
就像我對林瑤的傷害,造成了之后,從未修補。
于是傷痕就留在了她心上,層層疊疊。
冰箱里還有林瑤為我做的最后一次菜。快一個月了,我也沒舍得丟。
其實林瑤本來并不擅長做飯,是我常常推說身體不舒服,她才開始潛心研究菜譜,注意營養搭配,想給我養好身體。
她剛開始下廚的時候,常常被油濺到,手上、臉上,深深淺淺的都是燙傷。
最嚴重的一次,她臉上被油燙起一個大水泡。我又心疼又惱怒,托著她的臉給她上藥時,一直責備她不小心。
林瑤抿著唇,眼淚就在眼眶里搖搖欲墜,像個被訓斥的小學生。
我有一瞬間想告訴她,我騙你的,你別再學做菜了。
但最后,我還是自私地選擇了瞞下去。
后來,林瑤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我也……越來越習以為常。
我將菜擺上餐桌。
腌篤鮮、菌菇魚頭湯、胡蘿卜燉牛腩、糖醋排骨、山藥炒木耳、清炒菜心,和往常一樣,營養元素搭配全面均衡,任誰都能一眼看出其中傾注的良苦用心。
這些,都是林瑤還愛我的時候做的。
想到這,我就眼眶發熱。
我開了酒柜里所有的酒,大口吃著菜。
可它們已經變質了,不再是熟悉的味道了。
眼淚掉進酒杯又喝進肚子。
我想到林瑤廚藝還不熟練的時候,每每做了失敗的菜,就躲在廚房自己把它吃掉,邊吃邊想,到底是哪里沒做好。
她吃一口,想一下,耷拉著眉,像垂下耳朵的小兔子,呆萌呆萌的。
我邊哭邊笑,將林瑤做的菜一筷筷送進口里,咽到腹中。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喝了多少酒。
我意識模糊地想:多好的菜啊。我要是那天晚上回來吃它們,該多好。
我那天晚上,要是回來了。
該多好。
…………
21.
再次醒來,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
是醫院。
頭疼得像要裂開,胃里似火燒般火灼。
我想起昨晚后來,我給俞風發了語音,似乎是聽見我情況不對,俞風趕來將我送到了醫院。
食物中毒加酒精中毒,要洗胃。
那時我太痛苦了,已經分不清是身還是心,只覺得哪里都痛,痛得快死了。
我記得我很不配合醫生,一直就拉著俞風,求他讓我見一眼林瑤。
就是死,我也想看一眼她再死。
直到看著俞風答應給林瑤打電話,我才放心地昏睡過去。
我艱難地撐著自己起來,滿懷期冀地巡了一眼病房。
沒有林瑤。
只有俞風倚著門,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我望著他張了張口,受損的嗓子沒能說出話來。
俞風扶我起來靠著,解答:「林瑤沒來。我給她打了電話,她說,都跟她沒關系了。」
我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就算我快死了,林瑤也不會在乎了,是嗎?
這些天我的眼淚也不值錢了。
我才知道,原來每一次落淚都是很難過的。
可林瑤和我在一起流過那麼多眼淚,哭過那麼多次。
她是不是,一直很難過?
看我像個傻子似的呆坐著流淚,俞風低頭沉默幾秒,走了出去。
回來時,他告訴我:「林瑤答應見你一面。」
林瑤的條件是,以后,我不能再去給俞風添麻煩。
她說俞風不欠她的,不該為她承受我的無理取鬧。
我拿命也沒換來的見面,最終被俞風求到了。
我沒了憤怒和不甘,只剩感激。
我積極養好身體,只想盡快出院,去見林瑤答應給我的最后一面。
22.
做完檢查,辦完出院手續,我回家換衣服、刮胡子。
這些日子我落魄得不成人形,我得把自己整理得體面能看一點。
挑好花和禮物,和俞風一起進他家時,已經是晚上了。
林瑤獨自在景觀陽臺看月亮。
一個多月了。
自那天晚上倉促的一眼后,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林瑤了。
聽見我們進來,她先轉頭對俞風微笑點點頭,然后,目光淺淺地落在我身上。
明月高懸,皎皎月光下,林瑤瑩白的臉顯得有些不真實。
我伸手,想觸碰一下她,好知道這不是夢境。
林瑤微微偏過頭躲過我的手,語氣淡淡:「離我遠點。」
我想好的所有說辭在那一刻啞了火。
俞風過來,拿了一杯熱牛奶和一雙棉拖鞋,「降溫了,先換雙鞋再聊。」
放下牛奶后,有那麼一刻俞風似乎要彎下腰去,林瑤及時接過拖鞋,說了聲謝謝,自己換上了。
我默默把手上的鮮花和禮物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