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雖然從我出生就沒怎麼在家待過,但卻是我唯一的軟肋。
因為爸爸口中叫的沅沅,是真的在喊我,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為了爸爸……
就再把牙關咬緊一些吧!
高中的知識比初中難了很多,我以往擅長的數學和物理也開始越學越吃力。
媽媽總是把我花了爸爸 20 萬撫恤金上高中的事掛在嘴上,給我上發條。
她就是要讓我認為是自己少考了 2 分才花光了爸爸的賣命錢,這樣的負罪感會讓我更有學習的動力。
高一第二學期,學校為了教學質量更上一層樓,要求所有學生全部寄宿,封閉式教學。
從小到大,我穿什麼樣的衣服,選什麼樣的補習班,從學習到生活,全都在媽媽的掌控之下,甚至連以后從事什麼職業,嫁什麼樣的人都已經提前規劃好。
她總會像直升機一樣盤旋在我身邊,以求第一時間把對我不利的因素扼殺在搖籃里。
寄宿這件事,超出了她的計劃之外。
媽媽火急火燎跑到學校找到班主任說我身體不好,必須回家住。
但是班主任以服從學校統一安排為由回絕了媽媽。
媽媽又故技重施,哭鼻抹淚去找校長,可是校長去了北京開會不在學校。
萬般無奈下,媽媽只能先允許我寄宿。
9.
我和初中時候一樣是班級里的透明人,沒什麼朋友。
但是獨處的時光是那麼美好。Ϋź
我可以靜靜地讀一本書,做一份習題。
也可以坐在教學樓的天臺頂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還可以拿起久違的畫筆,畫畫這個美麗世界。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媽媽,我喜歡畫畫。
我清楚地記得,幼兒園的時候我想要一盒水彩筆。
媽媽說,「要這些干什麼?畫畫都是不務正業,沅沅的任務是考清華哦!」
媽媽根本不知道清華也是有美院的。
那是她無法理解的事。
離開了媽媽給我塑造的黑暗又窒息的牢籠,我如重獲新生。
學習上的難關也漸漸克服,在期中考試的時候我成績進到了年級前五。
育仁高中是全市最好的學校,上了育仁就算進了大學的保險箱。
每年的清北招生名額也幾乎被育仁占完。
在這樣精英匯集的學校,考到前五就能上清北。
可媽媽不知道,在她的認知里,清華是最好的大學,想上清華就得考第一。
所以,我拿著用努力與汗水澆灌的成績單再一次跪在了爸爸和哥哥的遺像前。
這麼多年,我的心早已麻木。
每每跪在這個位置,我就會忍不住偷偷想:哥哥的夢想真的是清華嗎?
他到底是真的非常優秀,還是跟我一樣,只是媽媽塑造的一件完美作品?
媽媽終于忍不住了,她覺得我考不了第一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沒有在身邊看緊我。
肯定是我趁機偷懶了,才導致成績上不去。
她找到校長,說自己是高級營養師,軟磨硬泡地進了學校食堂工作。
學校的員工可以分配員工宿舍,于是她順理成章地搬進了學校的宿舍樓。
如此一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時光沒有了。
那時候,我住三樓。
媽媽住四樓。
她總是會跑來我宿舍給我送雞湯,送補藥。
那補藥里不知道又放了什麼不明藥材,一大股刺鼻氣味。
宿舍的女生們嫌味道大,都跑出去圖書館寫作業了。
媽媽趁機跑進宿舍看我,在宿舍里轉悠了一圈,一張一張桌子仔細看著。
當看見下鋪女生的桌子上壓著一張迪麗熱巴的海報的時候,她皺著眉毛說,「這是好好學習的樣子嗎?以后別和她玩兒了!」
真可笑啊,我這樣一個人,能輪得到我選跟別人玩兒不玩兒嗎?
媽媽嫌學校晚上十一點熄燈太早,于是跟宿管打了招呼,讓我去她宿舍學習。
每天學到十二點半一點再回寢室。
我就像一條魚游在渾濁的池塘里,肚子里滿是泥沙,活著,卻麻木。
唯一的希望就是一舉考上清華。
等我上了清華,就去北京讀書了,我不信媽媽還能有本事混進清華的食堂里去。
我每天全神貫注地上課,認真做練習,不放過每一道難題。
期末考試的時候,我的成績艱難地移動到了第二名。
根本沒有意外,拿到成績單的那一天,我又挨打了。
媽媽坐在爸爸和哥哥的遺像前,手里握著一根竹條。
讓我給爸爸和哥哥說說,為什麼考不了第一。
10.
我的背上挨了好幾下,隔著衣服火辣辣的。
我說出的答案她都不滿意,覺得我在敷衍她。
于是站起身來,蹲到我面前,那溝壑縱橫的塌軟眼皮下,一雙眸子陰森得嚇人。
「宋沅,媽媽這一輩子的時間和精力都耗在你身上,拿老命來陪你讀書。我也不求你別的回報,就是想讓你考第一,有這麼難嗎?為什麼你就做不到?」
有這麼難嗎?ץƶ
一個初中沒畢業的人,在問「考第一有那麼難嗎?」
我沉默地跪在供桌前不吭氣。
「宋沅你這是什麼態度?媽媽給你說話你沒有聽見嗎?你以為裝啞巴就能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