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離得遠,平時姚安一周才回家一次。
姚樂每次去接他的時候,總會順路給他買個糖糕放懷里捂著,等他從私塾出來,糖糕都還是熱的。
這天下學,姚安從私塾出來。
姚樂一眼就看見了他眼角的傷:「你眼睛咋弄的?」
姚安撇開頭,甕聲甕氣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姚樂知道他沒說實話,但也沒再多問。
姚安的眼睛是被田家的小少爺田金山打的。
他一向看不起這些窮苦人家的小孩。
向來欺負慣了的。
姐弟倆一言不發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片田埂上,突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姚安膽子大,直接道:「姐你在這等著,我過去看看。」
姚樂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幾步竄進了田埂旁的蘆葦叢里。
姚安順著聲音往前四處看了看,什麼也沒發現,正轉身欲走時,蘆葦叢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腳踝。ȳż
姚安嚇了一跳,直接摔在了地上。
這下,他徹底看清了是什麼東西。
田金山滿臉都是血,正奄奄一息地抓著他的腳踝,氣若游絲:「救救我,救救我。」
姚安下意識伸手去拉他,卻又想起了自己在私塾里被他欺負的樣子。
心里一番天人交戰。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阿姐的喊聲:「小安!你快回來!時候不早了!」
他沒再多想,一腳踢開了田金山的手,就往田埂上跑。
也許田金山是自己摔的,也許是被仇家打的。
但通通不關他的事,他只是路過而已。
姚安這麼想著。
可回到家后,他卻更加心神不寧起來,他總覺得,家里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當天夜里,漁門村燈火通明,田大地主幾乎發動了大半個村子的人出去找人。
直到下半夜,村子里的動靜才漸漸小了下來。
姚父打著哈欠回來的時候,姚安還沒睡,他迎了上去:「爹,田金山找著沒?」
姚父閉著眼睛就躺上了床。
「找著了,田家人自己在蘆葦蕩里找著的。」
姚安又問:「他咋樣了?」
姚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哪瞧得見?田家人捂的嚴嚴實實抬回家去了。」
「應該沒啥事。」
聽完這話,姚安有些心神恍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阿爹說沒啥事,應該真的沒啥事吧。
他一夜沒睡著,第二天幫著干農活還差點一頭栽下田埂,被他爹好一頓數落。
兩天一過,姚安又要回私塾了。
姚樂給他送到私塾門口,把懷里的糖糕塞到他手里:「你好好讀書,姐一周后再來接你。」
可是接下來的一周,姚安沒能好好讀書,因為他發現田金山一直沒來上學。
而一周后,姚安也沒等來接他回家的姚樂。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姚安淋著大雨回家,本來想去質問阿姐,一進屋子卻發現了滿眼奪目的紅綢子。
還有躺在床上,雙腿潰爛的阿爹。
他沒找到他的阿姐。
就在三天前,姚父在田邊干農活,主家讓他幫忙抬木材。
姚父在抬木材的時候一時不慎,被沉重的木材狠狠砸在了腿上,雙腿當場就斷了。
田家雖然給了錢,可根本不夠治病的。
姚樂氣不過,自己又找了過去。
這一找,就再也沒有回來。
姚安神情恍惚,質問站在一旁的阿娘:「阿姐呢?」
姚父大喝:「她自己要去過那好日子,你還管她做什麼?」
姚母嘆了口氣,把姚安拉到了外面:「你阿姐嫁到田家沖喜去了。」
「沖喜?」姚安難以置信,「沖哪門子喜?」
姚母道:「田家少爺上次遭了難,聽說現在雖然沒事了,但身體一直不好。」
「田家請大仙看過了,說是要娶個沖喜娘子才行。」
「你姐愿意嫁,我們也攔不住。」
姚安只覺得天都塌了:「我姐不會愿意的!」
他知道她姐為什麼同意,她只有答應嫁了,田家才會給錢讓阿爹去治腿!
「她的轎子走了有一會兒了。」姚母拍了拍他的肩,「你現在繞小路過去,說不定還能看見她。」
她說完,姚安便徑直越上的田埂,從小路跑了過去。
田家在好遠的鎮子上,等他一刻不歇地趕去時,正好看見紅轎子被抬進田宅。
讓他沒想到的是,轎子剛進去,田宅大門就被緊緊關了起來。
不僅如此,他發現田宅外一寸紅綢也沒掛,根本不像是辦喜事的樣子。
姚安心中生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沒看到任何賓客進出,便再也忍不住從田宅后院翻了進去。
姚安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正堂,然后在那,看到了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場景。
他的姐姐姚樂穿著大紅嫁衣被綁著按在地上。
她的對面,只有一塊牌位。
上面寫著田金山的名字。
田金山早就死了!
田家誆騙他姐姐嫁進來沖喜實際上是為了用他姐姐給田金山配陰婚!
姚安怒不可遏地沖了出去:「阿姐!」
可他不過是個十歲少年。
姚安很快被田家人給制住,田森從大堂上走了下來。
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姚安?」
「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姚安又驚又怒:「我沒有!」
田森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有人親眼看見你從蘆葦蕩跑了,還想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