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許是人在絕望的時刻能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我掙開士兵的壓制,踉蹌著來到沈述景面前,匍匐跪地,苦苦哀求:「圣上!圣上!一切都是我的錯!您想怎麼對我都可以!我求您放過我爹!求您放過我爹!」
沈述景垂眸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把額頭磕到流血紅腫,把耳朵磕到嗡鳴,仍舊沒教沈述景改變心意。
偏偏阿舒的一句話就能令沈述景推翻先前的決定。
阿舒依偎在沈述景懷中,嬌俏又故作天真。
「姐姐,姜大人存著不軌之心,圣上除掉他也是為了天下太平,您作為一國之母,理應為圣上的決斷感到歡喜呢。」
「不過……看姐姐如此狼狽,我便替你向圣上求求情。」
說罷她又裝模作樣地問沈述景:「圣上,看在阿舒的面子上,就放過皇后吧。」
沈述景抬手蹭了蹭阿舒的下巴:「你的面子在朕這可比姜家重。」
阿舒挑著眉毛嬌笑了起來。
閃電劈下,照亮了她惡毒自得的嘴臉。
「既然這樣,那姐姐就跪在我面前,磕三個響頭,我就能求圣上留你父親一個全尸。」
8
「皇后,阿舒已經給出了建議,從還是不從,可就看你自己了。」
我看向阿舒的方向,發現她的面容因為興奮而變得扭曲。
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膝行著朝她的方向挪動。
不遠處傳來我爹沙啞虛弱的聲音。
「姜筠!站起來!」
我抬眼看去,就見我爹被將士押著,正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他滿頭滿臉的血,剛毅的臉上被劃了一道猙獰的疤。
他微跛顫抖的腿,空蕩蕩的袖口,像一道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向來驕傲的爹爹何曾這般落魄過。
將士強迫我爹跪在地上,跪在了沈述景跟前。
阿舒突然開口:「快磕啊,我的耐心不多,過一會兒我可就反悔了。」
我爹厲聲喊道:「跪天跪地跪父母,斷沒有跪奸人的道理!」
「姜筠,你是我的女兒,是我手底下的兵,你十三歲跟我上戰場殺敵,被匪首擒住也未曾求過饒,現在你也不能!」
我爹的聲音很無力,但是眼睛卻迸射著銳利的光。
他此刻雖為階下囚,可脊背卻挺得比誰都直。
「姜筠!你要是敢跪,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我看著他的眼睛,慢慢、慢慢從沈述景面前站了起來。
阿舒的聲音陡然尖銳:「你為什麼不跪?!你為什麼不跪?!」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抽出將士的劍,刺向了我爹的腹部。
「你跪不跪?」
大雨滂沱也沒能模糊她那陰暗扭曲的臉。
「你跪不跪?!」
她又朝我爹刺了一劍。
刺鼻的血腥氣混著泥土的濕黏讓我喘不過來氣。
「爹——」
我跌跌撞撞地扶住我爹摔落的身體。
「爹,你不會有事的,我會尋神醫來,你堅持住,堅持住!」
我爹從喉嚨里噴出了一口血。
他用完好無損的手摸上了我的臉。
「姜家的兒郎,都是爹的驕傲。」
「莫哭,爹要是帶著你的眼淚往地下去,不好朝你娘交代。」
成股成股的血從我爹的嘴里流出來。
他用最后的力氣,摸了摸我的頭發。
9
我把我爹的身體妥帖地放在地上。
再站起來時,已經收斂了所有的悲痛。
我摘下了頭上的發簪,按住阿舒的肩膀將發簪捅向了她的脖子。
姜家的兒郎,睚眥必報。
噴濺的血落到了我臉上。
我知道,我劃開她的動脈了。
麻沸散的作用太過強悍。
若用我從前上戰場殺敵的勁頭,她這脖子定要開個豁口才行。
阿舒捂著脖子,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我看著她滿眼的仇恨,心底的陰霾不減反增。
若不是沈述景的縱容,我姜家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我任阿舒的身體軟軟墜地,捏著染血的簪子一步步朝沈述景逼近。
沈述景臉上沒有任何懼色,他朝我張開雙手,迎著利刃,將我抱進了懷中。
我聽見了他的喟嘆:「你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簪子全部沒入他的胸口,他悶哼出聲,面上卻是一片滿足。
「你身后沒了姜家,除了我身邊,你哪也去不了。」
這一瞬間,我對他的恨達到了極點。
他因為一己私欲,逼得我爹舉兵造反,逼得我哥哥用命為他人作嫁衣。
沈述景嘔出一口血,斷斷續續道:「方才我已經下令把姜家滿門抄斬,你不是最看重姜家嗎?我把他們都帶下去,到了地底下你也不必掛念了。」
我從來沒想過,我攻略了近十年的男人,是個如此惡心的人。
「阿舒說你完成任務就會離開我,這樣一來,你會被困死在我身邊,你也休想忘記我。」
他笑得心滿意足,我卻覺得極為厭惡。
姜家一百多號人,頃刻之間化為齏粉。
「你這個瘋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手中的力道,直接掐上了沈述景的脖子。
在他的脈搏徹底消失的那一刻,系統的聲音響起:
「檢測到攻略對象失去生命體征,任務崩壞,即將開啟懲罰世界。
」
10
我本以為在懲罰世界里,不必再見到令我想起來就作嘔的兩個人。
可事實卻是我需要日日面對他們,面對毫無愧疚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