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勾唇朝我露出一個淺笑:「小云兒,你的滋味真是令我念念不忘。」
我的呼吸猛地窒住了。
他這句話已經在明晃晃地告訴我,他也是帶著上一世的記憶的。
游走在身上的那雙手好似有了實感。
我撐著桌子想要站起身,卻發現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
「你對我做了什麼!」
迦娜哈哈大笑起來:「不過是一點麻沸散而已,舊情人見面,我總得給你們添些情趣。」
我咬破了舌尖想要保持清醒,可仍舊無濟于事。
昏過去之前,我的意識里只留下了梵念越靠越近的臉。
13
再睜眼,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界。
梵念的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焦躁。
他和我對上視線,抬手便甩了我一個耳光。
「下賤的東西!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被逼到這種境地!」
我沒做任何反應。
下一刻他好像又換了個人一般,伸手摸著我高腫的臉頰,喃喃自語:「疼不疼啊?是我太沖動了,我不該拿你發泄怒氣的,你別怪我。」Ɣȥ
我緩了緩心神,試探地問他:「這是哪?外頭發生了什麼?」
梵念的神志并不清醒。
「我不過將你帶走不到十個時辰,那粗野的蠻子竟然直接屠了八大部,你們當真是鶼鰈情深。」
他說著,伸手掐上了我的脖頸。
「多虧了憐兒的蠱蟲,才保了我一命,從前是我瞎了眼被她蠱惑,你怎麼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呢?你喜歡了我那麼多年,有什麼不能原諒我的呢?」
「說話!你為什麼要拋棄我!」
他用的力氣越來越大,我的喉骨傳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掙扎間不知是我碰到了什麼,梵念猛地撒開了手。
他清俊的面容此刻染上了癲狂,便像極了地獄里爬上來的羅剎。
我控制不住地費力喘氣,血腥氣溢滿了整個鼻息。
他像是走投無路的囚徒,焦躁地在原地轉了幾圈。
而后他狠戾的目光陡然看向我。
他伸手扯住我的頭發,將我提了起來。
「只有你能救我了!只有你能救我!」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捆住了我的手腳,將我整個人拎出了帳子外面。
熾烈的火光將漆黑的天色照得發紅。
止戈手握彎刀,同拿刀抵著我脖子的梵念無聲對峙。
冷汗混進傷口里,傳來了陣陣刺痛。
我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向了止戈略帶顫抖的手。
我想對他笑笑,可越扎越深的刀刃讓我實在扯不起唇角。
止戈好似察覺到了我的無助,他彎了彎眼尾,無聲地說:「別怕。」
「死到臨頭了還在眉來眼去,我真是低估了你們的感情。」
梵念陰毒的聲音響起:「既然你這麼愛她,那我說什麼你也會照做的吧?你不做,那這刀子可就割到她的肉上去了。」
止戈向來平穩的聲音猛然拔高:「你別傷害她!你說什麼我都照做,只要你別傷害她。」
梵念哼笑著,講出了第一個條件。
「那天你用哪只手掐斷了我的喉骨,現在便用你手里的彎刀砍下來!」
我腦袋空白了一瞬。
「不要!不要!止戈——!」
梵念厲聲打斷了我的話:「閉嘴!如果不想她死就乖乖照做!」
沒等我做任何反應,止戈的右手,伴隨著噴灑的鮮血直接落進了臟污的地上。
痛苦的悶哼像是利刃刺進了我的心臟。
我不顧一切地掙扎了起來。
女人的力氣到底不敵男人。
梵念一腳踹中我的膝窩,叫我直接跪倒在地。Ɣź
他手上的刀仍舊沒離開我的脖子:「這點小傷好像并不能讓我解氣。」
我看著止戈用殘存的左手,慢慢將彎刀的刀尖轉向他自己。
我的喉間發出了陣陣哀號。
「不可以!不可以!」
「梵念!我求你!我乖乖跟你走,我求你不要傷害他!」
梵念垂眸,那張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慈悲相。
他淡色的唇輕啟:「晚了,我只要他死。」
我不再試圖說服他,拼命扯著劈裂的嗓子朝止戈身后的軍隊嘶吼:「快射箭啊!快射箭!」
不論我怎麼威脅,止戈身后的軍隊都紋絲不動。
他們向來只聽止戈的命令。
「閼氏。」
止戈虛弱的聲音響起,他的目光哀傷又溫柔。
「閼氏,別怕。」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他手里那柄彎刀,在他的操控下「噗嗤」一聲,全都沒入了他的心口。
他身上的血浸滿了那片土地,整個人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梵念好似放下了戒備,一口氣還沒舒完,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耳邊是箭矢刺穿頭顱的聲響,我被污血潑了半身,卻好似與世界隔絕了一般。
我費盡力氣蠕動著身體來到了止戈身旁。
我手腳上的麻繩被族人取了下來,可我卻連伸出手摸摸止戈的臉都不敢。
這是他救我的第三次。
用生命做了代價。
14
我的嫁妝里有我娘偷偷塞給我的一枚蠱蟲。
噬魂蠱。
阿娘說:「這蠱蟲是憐兒的娘托人留給我的,我用不上,便留給你吧。」
我本沒動過要用它的心思。
可梵念卻因這枚蠱蟲重生,若用在止戈身上,也許還會有一絲奢望。
我看著冰棺里仿佛睡著了的人的臉,咬碎了嘴里的肉才沒失態地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