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來。” 楊嘉樹正在給糖醋排骨收汁,手上動作不停。
劉茉文和唐茹平時很少做飯,這種硬活別說親自動手,連看都沒看過。
“我來試試吧。” 梁執摘下手表放在臺面一角,借了嘉林的圍裙,襯衫袖子一道道往上卷,走到水缸邊,拿小盆把魚抄起來,扣在缸邊上等水瀝干。
魚開始掙扎得很厲害,拍了幾十下,漸漸沒力氣了,等被梁執用廚房紙包起來,按在案板上的時候,已經幾乎不動了。剩下的步驟都是在水槽里完成的,再回到案板上已是兩片晶瑩剔透的魚肉了。
“行家。”
“不會是專業的吧。”
唐茹兩口子看呆了,劉茉文也很詫異,在她的印象里,梁執偶爾下廚的幾次,也就是煮個意面,拌個沙拉,煎個牛排的程度。
“做過幾次,還好沒忘全了。”
嘉林怕老婆又拿自己出來和別人比,先總結道:“看來留學過的人,廚藝就是好。”
“留學的時候倒沒空做了,大學一個人住,比較在意吃。”
男人會不會做飯,一方面是耳濡目染,梁執他爸雖然也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卻沒有君子遠庖廚的毛病,很愿意為梁執他媽下廚,梁執因此沒少打下手,看著看著也就會了。
另一方面是熟能生巧,自己做的東西,自己吃不出好壞,得有人一邊吃一邊從旁鼓勵才能越做越好,如果碰巧這個鼓勵你的人是心上人,就好比黃蓉教郭靖練武功,一日千里。
梁執還記得大學時候第一次下廚,做的是很簡單的食物,金槍魚三明治。但魚肉是冰鮮的,面包是現烤的,芝麻是現炒的,連蛋黃醬都是自己調的,最后用蠟紙包好拿給人家吃,吃完了人問他:“哪兒買的?還挺好吃的。
”
梁執有點不爽,隨口就道:“肉夾饃旁邊的奶茶店。”
又過了一陣,大概人家真去奶茶店買過三明治了,回來跟他抱怨:“味道怎麼不一樣啊,是不是換配方了?還是看人下菜碟?”
梁執心想,貨架上的三明治十幾個小時前就做好了,怎麼給你看人下菜碟?嘴上卻說,也許吧,下次我再去買買看就知道了,于是他又學會了做飯團,炒揚州炒飯,包越南春卷,總之超市貨架上賣什麼,他做什麼。
從小到大,所有幼稚的事,這大概是最后一件,也是最漫長的一件,又樂在其中,因此記得尤為清楚。
大多數男人年輕的時候最怕被人說幼稚,這恰恰是他們幼稚的表現。
而梁執敢于重復一件幼稚的事,追根究底,是因為他在那個年紀已有了一顆穩定的內核,不怕試錯,敢于挑戰,兼具耐心與好奇心,不急于變成熟,而是享受變成熟的過程。
一開始,在攝影課上注意到她,只是單純地覺得她很適合拍進他的相機里。但他不想偷拍一個不認識的女生,特地去征得她的同意,又像拙劣的搭訕,所以就繼續注意著。
后來他發現他們的目光會時不時撞在一起,他不禁就想,原來她也在注意我。于是有意無意地,找機會和她接觸,如果她身邊的座位空著,他會坐過去,如果在教室外面碰見,也會打個招呼,哪怕只是點個頭。
這樣介于認識與不認識之間的狀態,終結于一本被她遺落的筆記本,上面的字跡很美,不落疏慢,和她人一樣,而那些信手嵌入的涂鴉,像一張天馬行空的網,一下子把他網住了。
梁執確定了一件事,他得認識這個姑娘,不然將來會后悔。
可是等了幾周,人都沒來上課,他不再等了,有天去她所在的校區辦事,就到她的學院去,也正巧那天她在答辯,白襯衫黑褲子,扎了馬尾,打扮得很利落,在臺上神采飛揚的,細看有點憔悴。
他看了她很久,兩人目光終于對上了,她一下子就分心了,也只有他一個人看出來了,幸好那是她答辯的尾聲,大局已定。他沒留在答辯現場等她,怕影響她發揮,因為她今天已經夠累了,他希望能在一個輕松的環境下和她說話。
也不知道在梧桐樹下等了多久,還好梧桐的花季已過,沒有連綿不絕的飛絮,只一片片懸在枝頭的嫩葉,手掌一樣,借由陽光投下的影子,撓在他的心上。
她從系館里出來,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迎了上去。
他們就這樣正式認識了,并肩走在林蔭道上,他一直在等。如果她要請他喝奶茶作為答謝的話,他就請她吃飯,等的時候不覺得,一看見她,才發現自己餓了好久了。
結果讓人意外,還沒說幾句話,林蔭道走到頭,她就跟他道了別。
他是有耐心的人,一次意料之外不算什麼,所以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見面,接觸了一陣子,他發現看起來很單純的姑娘,做朋友很容易,再想有點什麼很難。
她會繞過所有曖昧的禁區,讓他們的交往處在正常朋友的范圍,并不是因為她對他完全沒感覺,她時常會流露出好感,當他覺得是個好時機,可以更近一步了,她又會立刻清醒過來,打著哈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