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梁執不一樣,他那時候是真的喜歡。
她看得出來,也問過他原因。他說脫下世俗的有色眼鏡,這是項很包容的運動,和大多數運動不同,男人不一定比女人占優勢,老人孩子也不一定比年富力強的人打得差,可以從八歲打到八十歲,想要享受孤獨了,就一個人來打,想要熱鬧了,也能呼朋引伴。
“將來成家了,還可以和太太一起來打。”
梁執站在十七洞的發球臺上,果嶺三面環水,仿佛背水一戰,他一桿子揮出去,也沒看球是不是掉到水里去了,立刻轉頭問她:“以后要不要一起來。”
那天太陽很大,風卻很清爽,帶著青草的味道,和他的笑容一樣。
周彌覺得他在開玩笑,怕自己會錯意顯得自作多情,于是也玩笑道:“可是我并不喜歡打誒。”
細細的桿子,小小的球,命中率真是太低了,仿佛和自己過不去。
“那你喜歡推麼?” 梁執問她的時候,球已經上了果嶺,再推一桿,至多兩桿就進洞了。
因為不想有人在旁邊,他沒讓球僮跟著,這會兒自己動手,把推桿抽出來,交到周彌手上:“不多試試怎麼知道。”
周彌一桿沒推進。
“換你了。”
兩人就是打著玩的,你一桿我一桿,全不按著規則來,也沒所謂輸贏。
“再試試。”
球已經很近了,再推不進去實屬手殘,周彌再輕輕一推,進洞了。
可是球懸在那里,沒掉下去。
“里面好像有東西。”
“是麼。” 梁執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意外,卻不太好奇,人站著不動:“是什麼呀?”
周彌剛想說,該不會是土撥鼠吧,一彎腰,就看見那顆小白球下面,有個黑色絲絨盒子,上面綁著緞帶。
“是什麼?” 梁執還在問。
“不知道。” 周彌嘴上說不知道,心里已經猜到了,太突然了,整個人都懵懵的,她把絲絨盒子拿起來,那水滑的觸感就像在摸一只安靜的兔子,兔子跳進了她的心房,脫了韁,蹦跶得很厲害。
梁執走到她身后,也蹲下身來,熱烈的呼吸就在她耳邊,仿佛下一秒就會吻過來。
她遲遲未動,他就幫她把盒子打開。
“喜歡麼?”
“不要太有壓力,你什麼時候答應都可以,我只想給你一個承諾,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都不會改變。”
梁執要去留學,很早就計劃好了,她是這個計劃中意外,他為她猶豫了,可她一定要他去,起碼不能因為她不去。
二十多歲的周彌還不太習慣為人生做出重大決定,她有點無力地想,我要是已經三十歲了該多好啊,體會過人世,游歷過繁華,還是覺得非這個人不可。
姜鈞把周彌送到施耐特的門口,等她坐上計程車才回去,車開出去一段,有電話打來了。
“陶姐。”
“參觀得怎麼樣?”
周彌不意外她今天會打來,只是很驚奇她打來得這麼巧。
“還行,一個姓林的總經理助理接待的,然后和姜鈞一起吃了飯,食堂。”
陶穎那頭笑了:“姜鈞還真是……他們施耐特的人,都是當代葛朗臺。”
周彌不知道陶穎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想著她能這樣肆無忌憚的評價人,也許是有點私交的。
“陶姐,也不知道這次做不做得進去,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家盯著他們的單子呢。”
陶穎沒答,拋了個問題過來:“見到梁執了麼?”
“打了個照面。
”
“他不是你校友麼?這麼現成的路子不走,花心思在小僧小道的身上干什麼?大佛的腿要好好抱,抱穩了,這單子就穩了,將來誰也擠不走你,他底下的人也不敢給你臉色看,舒舒服服把錢掙了。”
“梁總今天出差了,而且他說過他不管采購這一塊。”
“那是他懶得管,真要管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這個人,其實不太好接觸。” 這世上就沒有好接觸的前任。
“梁執是那個樣……” 陶穎想到自己吃過的癟,心里不爽,就更想給周彌支招:“其實和一個人的關系如何,并不重要,關鍵的是,別人眼中,你們關系怎樣。”
這可太難了,周彌掛掉陶穎的電話,把手機塞進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一塊硬東西。
是那塊手表。
今天沒機會給他,但還是得盡快做個了結。
她把手表拿起來,拍了張照,在微信里找到了剛加上的林洙,發了過去。
15. 我喜歡過粉色嗎?
林洙一下飛機,就被各種信息郵件擠爆了手機,她要準備會議,無暇細看,等點進周彌的信息,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照片上的手表非常眼熟,但林洙記得梁執今天戴的并不是這塊。她想了想,換下睡衣,套了件連帽衫,給梁執發了一條微信:“梁總睡了麼?”
過了十分鐘,梁執那邊回過來:“什麼事?”
“有個東西要給您過目。”
“拿過來吧。”
她頭發還沒干,怕一綹綹的不好看,就把帽子戴了起來,地毯吸走了她的腳步聲,酒店的走廊靜悄悄的,門鈴格外響。
梁執開的門,他還穿著襯衫,領帶已經拿掉了,第一顆扣子解了,看樣子還在忙。
“什麼東西?”
林洙把手機遞過去,門只開了一半,梁執一手扶著門邊,一手接過來,看了一會兒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