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當時笑了,她說你是個很有主意的女孩子,挺好的,她喜歡。”
“我就是隨便說說的。” 周彌自己隨了母姓,就覺得女兒隨母姓很正常。
“我覺得挺有道理,不然女人的姓氏,就真是一個擺設。”
周彌把頭埋進他的胸口:“我喜歡和你說話。”
“我喜歡你。” 梁執吻了她一下,又糾正道:“我愛你。”
“那你一直和我說話吧,我想聽你說。” 周彌在他懷里蹭了蹭,兩個人裹在被子里,緊緊抱著,隔著十年的空白,不留一絲縫隙。
梁執感覺到她在流眼淚,但他裝作沒發現:“想聽什麼?”
“你給我講個故事好了。”
“嗯。” 梁執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他不知道周彌是不是還醒著:“從前有一個傻瓜,一個人跑到異國他鄉去,有一天,傻瓜的女朋友說我不愛你了,他就信以為真……”
梁執的故事才開了個頭,便感覺到胸口一條滾燙的河流,蜿蜒而下,直擊他的心臟。
他和她十指緊扣:“彌彌,都過去了。”
54. 拼圖
十年的過往,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簡單概括的,梁執的故事講得斷斷續續的,全無章法,想到什麼講什麼,有些零碎的記憶,只要是美好的,比如開船出海看星星,比如他每年秋天都會去的森林餐廳,他可以講上好久。
而另一些事情,比如親人的離世,因為太過悲傷,不管在他的人生留下多沉重的痕跡,也只被潦草帶過。
“至少阿姨走的時候,你在她身邊……” 事情過去太久了,周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其實有預兆的,我當時太粗心了。”
“阿姨那時候年紀還不算大,而且平時也沒聽你說起過她身體有什麼異樣,誰能想到呢……那麼突然。
”
梁執那邊不說話了,周彌以為他困了,便也沒再說話,隔壁的兩個房間已經消停了,想必夜已深,該睡了。
“她是自殺的。” 半夢半醒間,梁執又說了句什麼,聲音很低沉,囈語一般。
周彌隱約聽見自殺兩個字,驚醒過來:“什麼?”
梁執那邊卻猶豫了:“睡覺吧,有些事,以后再告訴你。”
“誰自殺了?”
周彌得不到答案,心凜了起來,手伸到他眼角摸了摸,沒有濕意,反而更擔心了。
“是阿姨嗎?”
梁執把她的手拉進被窩里:“我媽走的前一天,她打電話叫我回大宅去,態度很強硬,我那個時候心情不好,就沒理她……”
如果那時候梁執能給他母親一些安慰,結果很可能不同。
周彌說不出話來,她陷入了巨大的自責中,當梁執的母親選擇從命運的懸崖上墜落的時候,自己無意中拔掉了她的鉚釘。
“梁安平說是心臟驟停,警察也判定自然死亡,我一直覺得父母感情很好,當時并沒有疑心。后來畢業前回國,想把我媽的日記帶走,怎麼也找不到,不止日記,關于她的一切痕跡都被抹去了……”
很難想象,相愛又相濡以沫了一生的人,會這樣徹徹底底地把另一半抹去。梁執心里有些膈應,也許愛情與婚姻也不過如此,并沒有讓人值得向往的地方。
但他那時還并沒有懷疑什麼,只和梁安平日漸疏遠。
他們的關系真正走向破裂,是這一年多的事。
梁安平從前的司機來找梁執。
司機的兒子犯了事,需要一大筆錢擺平,梁安平不覺得那司機知道什麼要緊的事,很嚴正地拒絕了,司機看梁安平是這個態度,也見識過他的手段,不敢威脅什麼,就拿了一些照片和一個藥瓶來給梁執。
藥是處方藥,上面有名字,醫生和日期都對得上,不像造假,而那照片是一封絕筆信,寫在日記本的最后一頁,一看就是他母親的字跡。
“心臟驟停是真的,但不是自然死亡,酒精加安定……不知道吞安眠藥自殺有沒有什麼痛苦,應該沒有,也許就是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到一個新的世界了。”
那里沒有丈夫和閨蜜的背叛,也沒有沉浸在失敗感情中無法自拔的冷漠兒子。
梁執的聲音很平靜,也許是太多年過去了,他的自責已化作置身事外的冷冽。
周彌想說,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她希望他們那時候沒分手,她希望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一直在一起,可是聲音哽咽著,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懼,只能抱緊他的腰,仿佛一松手就會失去什麼。
換做是自己,周彌不知道能不能像他一樣,悄無聲息地挺過來。
“所以,不管別人說什麼,你不要覺得自己是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因為從我看完我媽的絕筆信那一刻起,我和劉茉文就注定會分手的。”
“她知道這些事嗎?”
“應該不知道,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因為從某種程度上講,她也是無辜的,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只能用別的方法補償她。”
這樣想來,從梁執決定和劉茉文分手,到他們真正分手,還經歷了一年多時間。
周彌不知道他的考量,也許是為了不讓梁安平察覺什麼。
事實也的確如此,過去的一年,梁執拼湊起很多碎片,梁安平當年堅持要梁執出國,是想把兒子支開,好處理離婚事宜,財產分割是很頭疼的事,婚姻關系存續多年,想要不大出血,就得先轉移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