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著胡同外的陽光,他回頭不耐煩地朝我招手:「祖宗誒,你是磨蹭大王嗎?趕緊上來,一會兒遲到了。」
真好,眼淚浸濕了枕頭。
談晟,我馬上就要見到你了,對吧。
9
醒過來時,校醫走進來,朝我笑笑:
「同學醒了,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我就差喜極而泣了!
當然沒有!
謝過校醫,我直接跑出校門,連假都不請了。
一路飛奔回到巷子口,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側對著我。
談晟仰頭吐了一口煙,似有所感地看過來。
我早就泣不成聲,只知道傻站著哭。
男人嚇得煙都掉了,疾步走來,俊逸的臉上是掩飾不了的焦急。
沒等他開口,我就撲進他懷里,死死地抱住。
談晟僵硬地停住,有些手足無措。
我抽泣著離開他的懷抱,踮著腳尖捧著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確認。
「談晟?」
「誒!怎麼了這是?」
不管了,我死死圈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
男人被我這樣的舉動弄得耳尖通紅,卻貼心地躬下身子,輕輕拍著我的背:「哭什麼……好了好了……」
10
人來人往中,我的眼里只容得下他一個。
我想明白了。
第一次談晟為了給我籌錢死去。
第二次我沒讓他知道我的病情,他還是被那些人害死了。
問題就出在那幫爛人身上。
無論如何,我不能再讓談晟攪進那些爛事,我要帶他離開。
什麼高考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只要談晟,我只想他好好活著。
談晟如前兩次那般接起電話時,我立馬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談晟手忙腳亂地接住我,我就開始哭:「哥哥!我今天好難受在學校還暈倒了!」
果然,談晟的表情立馬變得緊張。
顧不得手機,他連珠炮一般地問我哪里不舒服。
我支支吾吾,就是說不出原因。
談晟急死了:「你要磨死我?!走!去醫院。」
一路風馳電掣,我們在醫院拿到了我預想中的結果。
談晟臉色青白,反復和醫生確認。
走到醫院門口,他忽然站住不動。
我剛要抬頭,一只大手就捂住了我的眼睛,隨即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在顫抖,很用力地抱著我。
許久許久,我的發頂傳來一陣濕意。
談晟聲音沙啞,哽咽著出聲:「對不起昭昭……是我沒照顧好你,對不起對不起……」
我搖頭,談晟把我拔出懷抱,紅通通的眼睛看得我心痛。
「哥哥,我會死嗎?南城的醫院能治好嗎?」
「別怕。」他一把抹去眼淚,立馬安慰我,「哥哥帶你去治,我們去最好的醫院治病。」
果不其然,回家后,談晟連夜聯系他在北京的朋友。
要知道,當初在被合伙人背刺和親人去世的雙重打擊下,他不顧其他人阻攔,斷了同他們所有的聯系。
那年談晟的朋友來吊唁的時候,談晟一臉冷漠地將人攔在外面,那幾個人被嘔得不行,連夜離開。
除了談媽媽去世那幾天,我再也沒見過他這樣頹唐。
對不起……
我難受得別過頭去。
帶他離開南城,我的病情是最好的理由。
在床上坐了大半宿,談晟輕輕推門進來。
他半跪在我床邊:「昭昭,后天我們就去北京,一定能治好。」
我摸摸他憔悴的臉,輕輕點頭。
我害怕談晟重蹈覆轍,去拿高利貸公司的錢,索性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嚇得談晟是二十四小時都不敢離開我。
臨行前一晚,我讓談晟在我房間打地鋪,我緊緊地攥著他的手才敢睡。
不知道為什麼,我睡得有些不踏實,做了好幾個噩夢。
醒過來才凌晨,我下床,想到客廳喝水。
清醒那一瞬間,我的冷汗就出來了。
房間已經沒了談晟的身影,我腿一軟,著急忙慌忙打開房門。
客廳一片寂靜。
「談晟……談晟?」
無人回應。
我顫著聲,勉強靠著門框撐住身體,腦子里閃過無數讓我心碎的畫面。
不會的……不會的!
正想不管不顧地沖出去。
手機響了。
11
這是我第三次,面對談晟的死亡。
比起前幾次,我似乎有些麻木了。
我愣愣地走出太平間,一個女警走過來,為我披上一件外套。
對面傳來腳步聲,我看過去。
男人一身便服,滿頭是血。
我認出他是誰了。
王警官。
12
「他媽媽的死不是意外。」
王警官遞給我一杯熱茶。
「那個高利貸集團里,二把手叫鄒老三,那年他酒駕,撞死了談晟他媽媽。那地方偏僻,證據不夠。鄒老三推了個替罪羊出來,他倒是一點兒事沒有。」
王警官啐了一聲,摩挲凳子的扶手,面色愧疚:「鄒老三太狡猾,我們盯了他好幾年,還是拿他沒辦法。
「談晟進他們公司是為了搜集證據,你說可不可笑,有一回談晟紅著眼,咬牙切齒地跟我說,鄒老三壓根不記得那回撞死了誰。多諷刺,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普通人的命在他們眼里,還不如一只螞蟻。
「過些日子,等他們到西郊水泥廠干完那個大單,我們就里應外合,打鄒老三他們個措手不及,結果談晟半夜找我,要把證據交給我,說他有急事,要離開南城一趟。
」這個中年男人飽經滄桑的臉上忽然浮現出后悔和難過,「結果被鄒老三手下的人發現了,那輛車開過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