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話本子里的這句話。
王爺注沒注意不好說,駙馬是真真切切注意到了。
安神香彌漫室內,蕭鳳儀側躺在軟榻上,單手撐著一側太陽穴,微微蹙著眉。
像是睡著了,但我知道,他是在心煩意亂。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陰沉道:「滾出去。」
「公主,是臣。」我走到他身前。
蕭鳳儀眼睛不睜,只淡淡道:「更鼓還未敲顧大人就回來了,怎麼,公事不要緊了?」
我摸了摸鼻尖:「今日是冬至夜,帝都城有鬧市,臣特意早些回來,想同公主一起去看。」
蕭鳳儀緩緩睜開眼,冷淡望向我:「不去。」
這,好像哄不好了啊……
我絞盡腦汁想了又想,想不出能說服他的辦法,只好低頭絞著手指。
「書呆子!」他沉著聲說,「本宮說不去,你就不能再多勸一句?」
有戲?
我朝他眨眨眼:「那公主去嗎?」
蕭鳳儀沒好氣瞪我:「本宮不去!」
那雙漂亮的紅唇抿了一下:「……本宮若不去,你怕是要立刻回戶部算賬吧?本宮偏不讓你稱心如意!」
去之前,蕭鳳儀拿了條毛絨的大氅,給我披上。ýź
又親自彎腰,把一雙綴了狐貍毛靴子套在我腳上。
「公主,你先前答應過臣的……」
「你有寒癥,又懷了身孕。」蕭鳳儀冷眼,「想做你自己,也得有命在才行。」
19
帝都城繁花似錦,夜市中人擠著人。
被推搡了兩下后,一只手忽然被握住。
我看向身側,蕭鳳儀照舊冷著一張臉,廣袖之下,玉似的手緊緊牽著我的手。
或許穿得足夠多——我不但身體暖,心里也熨帖得緊。
我問:「你以前來過這麼熱鬧的地方嗎?」
「我從來不喜熱鬧。
」蕭鳳儀冷言冷語,卻在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時,問道,「那是在做什麼?」
我看了一眼:「猜燈謎呢,要去看看嗎?」
「有什麼可看的……」他冷哼。
我笑了笑,與他手牽手擠進了人群中。
原本是看別人猜,但蕭鳳儀一聽老板夸猜中那人「才思敏捷」,立刻不高興了。
「我夫君才是壁月第一才思敏捷之人,在她之下,皆是蠢物。」
趾高氣揚,張口就來,拉得一把好仇恨。
我只能硬著頭皮,把燈謎挨個猜了一遍。
每猜中一個,他眼中的華光便亮上一分。
老板先是滿臉不屑,緊跟著驚愕不已,最后感嘆再三。
將最終獎勵,一個織錦荷包摘下來,笑著遞給蕭鳳儀:「娘子的夫君果然聰慧得緊呢!」
蕭鳳儀扯過荷包,低頭往自己腰帶上掛,哼道:
「真是俗物。」
四體不勤的攝政長公主,怎麼也掛不好荷包。
我無奈接手,給他拴好后,小聲說:
「民間的東西,若是不喜歡,你回府扔了也無妨。」
一個帶著殺氣的大白眼就射了過來。
我:「???」
猜燈謎不遠處是射箭的攤子。
掛在最上頭的獎品竟也是個荷包,只是顏色素了些。
蕭鳳儀遠遠瞧見,直勾勾就奔著射箭攤去了。
「公——鳳儀。」我扯了扯交握的手,低聲說,「射箭,我是真不行的。」
「百無一用是書生,我也沒指望你行。」
蕭鳳儀站在射箭攤前,拿起長弓,瞥了我一眼:「看清楚了。」
他單手持弓,一手拉箭,紅衣之下,臂彎蓄力。
美麗的眉眼間,一派凌厲孤傲,弓弦已張開到了極致。
我驀地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緊繃。
下一瞬,只聽破風嗖嗖,箭矢射出。
靶心上,白羽箭尾顫顫不止。
「好!」周遭立刻有人鼓掌。
蕭鳳儀連發六箭,每箭必中。
直到最后一箭,因蓄力太滿,生生射穿了靶心。
隨著咚地一聲,半支箭矢,沒入木柱。
原本喊著「好」的路人,已盡數看呆了。
「將荷包取來。」蕭鳳儀撂下長弓。
老板咽了咽口水,遞過荷包時,忍不住說:
「娘子這般容貌,又有如此神力——莫不是天上的神仙……」
蕭鳳儀回也不回一句,胡亂將荷包在我腰帶上,冷聲對我說:
「民間的東西,你再不喜歡,也不許扔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荷包,又看了眼蕭鳳儀的荷包,小聲說:
「……這好像,是一對呢。」
「什麼?」他沒聽清。
我立刻搖頭,抓著他的手。
心隨意動,酥酥麻麻。
贏了兩個荷包,蕭鳳儀心情好了些,臉色不再那麼陰沉。
在路過一個首飾攤前,他甚至還有心思調侃我:
「你看人家當夫君的,還知道給妻子買禮物,你就只會送我白來的破荷包,人人說我絕色傾城神仙下凡,你再這麼不把我當回事,我早晚——」
正巧街邊一對小情侶也在說笑,少女嬌哼著說:「再欺負我,便不要你了」。
蕭鳳儀正好聽見了,有樣學樣:「早晚不要你了!」
我一喜:「還有這種好事兒?」
「你試試啊。」蕭鳳儀笑著睨我。
我跟著他一起笑,邊逛邊想他的話,也確實……他攝政輔君,富有半壁江山,我卻連個像樣的禮物也沒送過他。
再怎麼說,我也是當夫君的人……
「鳳儀。」我拉住他,說,「我想吃棗糕,在后頭的攤子上,你等我,我買了回來找你。」
說完,不等他回話,就扭身跑了。
一氣兒回到首飾攤,指著其中一條綴著銀鈴的細鏈。
「這個,我要了!」
捏著小小麻布袋,大冬天的臉上滾燙,腳下卻迫不及待地往回走。
行人綽綽,瞧見那襲火一般的紅裙時,我臉上都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