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媽媽一直會在。」
……
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其實會有很多瞬間吧。
需要一個堅實的后盾和依靠。
一旦我們自己熬過了那艱難的一刻。
后續再多的關心,再厚的彌補。
也是枉然。
養母,她一定有過很多很多次這樣靠自己挺過去的瞬間吧。
養父神色震動,若有所思。
楚琦的身體不宜去學校,養母給他找了好幾個家教。
但高中課業緊,他還是難以跟上進度。
養母的單位再次裁員,這一次,她沒有躲過。
養父寬慰她家里不差錢,正好借此機會休息。
可養母卻更加低落。
洗手間的垃圾桶里,每天都可以看到大把大把的頭發。
期中考試后,養母去參加我的家長會。
結束時,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家長和學生們都堆在教學樓門口的過道里。
沒有屋檐的走廊擋不住風雨,暴雨被狂風拍散,短短一分鐘,我頭發就濕透了。
家長們嘰嘰喳喳。
就在這時,有人喊了一聲:「楚玨媽媽,你的頭發……」
一時間,眾人紛紛看了過來。
養母的假發被狂風卷走,原本的頭皮暴露出來。
被濕透的稀疏頭發,蓋不住頭上大片大片的斑禿。
過度震驚,我一時嘴巴都合不攏。
養母極為愛惜她的一頭黑發。
到底是什麼時候它們變成了這樣?
其實一切早有征兆。
是我沒有用心關注。
我真該死呀!
漫天的暴雨,掩不住那些學生和家長的竊竊私語。
養母神色驚恐,追到雨里,我回過神,趕緊跟上去。
青石板的地面濕滑,她摔了一跤。
卻顧不上痛,撿起那頂濕漉漉的,滴答著泥水的頭發,手忙腳亂往自己頭上套。
我的眼淚嘩嘩涌出,握住她的手腕,告訴她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可她如同著了魔。
就在此時,一把寫著青島啤酒的巨大綠傘撐在我們頭頂。
狂風暴雨之中,養父用兩條腿和身體緊緊夾住那把傘,為我們撐開一方無雨的天空。
他朝我們挑眉:「我找樓下燒烤店借的,厲害吧?」
如今再想,其實有個詞很適合養父——中年顯眼包!
養母也怔住了。
養父還有更顯眼的。
他單手護傘,另外一只手一拽。
他那一頭騷氣的自來卷齊耳頭發,竟然「唰」地一下掉了,露出一個光溜溜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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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彎著笑,眼底聚滿愛的濕意:
「帆帆,沒事,咱不戴假發了。
「我是光頭照樣帥!
「你頭發掉光在我眼里也是最美!」
……
養母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了。
養父朝著看熱鬧的同學和家長笑著招招手:「見笑了,我跟我家夫人是情侶頭……」
「這幾年最流行這,情侶衣情侶鞋情侶頭……」
養母臉已經紅透了,也顧不上假發了,拽著養父:「趕緊回家吧,別丟人了……」
「流行的是情侶頭像,不是情侶光頭!」
養父居中撐著碩大的傘,我跟養母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
暴雨狠狠拍打著傘面。
卻擊不穿這道愛的防線。
走出一小段后我回頭。
看到養父和養母的假發,被匯聚的雨水一路沖,沖進了花叢旁的水溝之中。
到了家,我讓養父母先上樓,我要在樓下小超市買點東西。
回家后,我鉆進哥哥房間,鎖好門后一陣搗鼓。
養母敲了第三次門后,我把門打開,朝她大聲喊:「Suprise!」
我找樓下理發店借了個推子,跟楚琦一起,把對方都理成了光頭。
養母極度震驚,指著我們半天說不出話。
我上前,伸手輕輕抱住她。
「媽媽,我變成光頭了,還是你可愛的女兒嗎?」
養母含淚,帶著怨氣:「不然呢?剃成光頭我就扔了你?」
「所以,你頭發全掉光了,也依然這世上我最愛的媽媽。
「在我和哥哥眼里,你永遠是最漂亮的媽媽。」
養母擦了擦眼淚,盯著楚琦:「你剃個光頭就算了,反正不出門,三兩天就長起來了。」
「小玨是個女孩子,你怎麼由著她胡鬧?」
養父聽到動靜過來了,看到我們后,打了個響指:「哇,小玨你好酷!」
「我敢肯定你會是全校最酷的女孩。」
養母狠狠嗔他:「你閉嘴吧,小玨是個女孩子,別跟你學得沒個正形!」
養父上前,抱住她:
「恰恰相反,我覺得她現在很好。
「帆帆,是你把他們教得這麼好。
「這些年辛苦你了!
「以后這重擔,就交給我,好嗎?」
那一瞬,養母的淚滂沱而下。
她把臉別到一側,無聲地嗚咽著。
養父將我拉過去,哥哥也用屁股蹭蹭蹭過來。
我們一家四口緊緊抱在一起。
外面的狂風暴雨還在繼續。
可我知道。
在我們家下了幾個月的雨,已經停了。
抱頭痛哭好一會,養父摟著養母進了房間。
我則開著門,在楚琦房間寫作業。
沒一會,聽到暴雨里夾雜著奇怪的聲音。
我豎起耳朵:「好像是媽媽在哭,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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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玨一把拽住我:「看什麼,寫你的作業吧。」
「可是媽媽……」
「她哭有爸爸在呢,你先告訴我這題你為什麼錯了?粗心大意,以后考試要吃虧!」
「你憑什麼說我,你自己錯題比我還多!」
「楚玨,這是你跟哥哥說話的態度?」
我朝他吐舌頭:「略略略……你跳起來打我啊!」
楚琦氣得半死:「你等著,小光頭,等爺腿好了,看我不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