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咣當落在地上,他跪倒在地,努力去抓那些逃竄的靈氣。
然而我徒手一招。
全都納入了我的手中。
「你騙我……」
「我可沒有騙你。」我從黑暗中緩緩站了起來,居高臨下一咧嘴,「關于同根生,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你騙我……!」我哥哥心智崩潰地大吼。
「你不殺我,什麼事都沒有。你偏要殺,怪得了誰。是你自己貪那一縷香火,是你多疑忌憚我又輕忽我,哥哥,你是自食其果。」
我徒手一招,他的靈丹落入我手。
我一吃下,便覺元嬰圓滿。
頭頂天雷灌頂。
我在九重天雷下突破境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自己送上門來,就乖乖做我修仙路上的踮腳石吧。」
據說九江君渡劫那天,整個平江打了一夜天雷,最后他渡劫失敗,威嚴富麗的道觀化為齏粉。
當所有人不知所措地在廢墟上徘徊時,有個女子一掌打碎了瓦礫,從焦土中一躍而起。
青天,大雨。
她一身紅衣,拖著劍,唱著歌,在雨里走遠了。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幾天后的鵲鎮,仙子回來了。
她丟下一個瑟瑟發抖的傻子:「洪水是他招來的,喪尸是他毒害的。」
鵲鎮百姓以為她會報仇。
然而她只是丟下他,走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攔她。
只有那堤壩,年年清如許,將這方貧瘠之地灌溉成魚米之鄉。
至于那個傻子,被打了一頓,很快就淪為了乞丐。
不知哪天消失了,再也沒人見過他。
8
「渡劫失敗,渡劫失敗……」我父親看著瘋癲的哥哥,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他變成了凡人,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可他瘋了。
一個瘋子怎麼能繼承云天派呢?
「他一定是在人間吃了很大的苦。不過回來以后,好好養著,十年,二十年,總會好起來的。」我捧著茶,淡淡道。
「我還有幾個十年二十年……」父親看上去蕭索。
他執掌門派已有六十年。
離仙道越來越遠。
本來想把掌門之位傳給哥哥,自己能閉關修煉。
眼看就要熬出頭,卻功虧一簣。
那之后,我替哥哥執掌了戒律堂,分擔了父親的一部分事務。
然后越來越多。
越明年,有人在山上釣魚,剖開魚腹,卻見一副魚圖:「仙傳三世,李代桃興。」
父親有天把我叫去:「山上有人舉薦你來做我的繼承人,你怎麼看。」
我下堂跪拜:「謝父親。」
「你真有此意?」
「人一旦俗了,就逍遙不起來了。我還年輕,父親的時間卻不多了,不能突破,怕有天人五衰。我謝父親給我一個盡孝道的機會。」
「誒……可惜你是個女子。」父親嘆了口氣。
「我愿意即刻出家,侍奉宗廟,永不出嫁。」
父親來扶我:「出家倒是不必,入贅吧,我必得給你找個好男人。你站上絕頂,也有個男人可以依靠。」
「父親怎知我只是個女子?父親怎知我沒有依靠?」
他一愣。
直勾勾看著我背后走出來的那個人影。
那人比我高半頭,通身貴公子打扮,錦衣玉袍,頭戴銀冠,腰上配著我的逍遙游。
父親猛地站了起來:「這是、這是……」
「他是我的男相。」我妖嬈勾住了他的肩膀,他從背后摟住我,充滿占有欲地把唇印上我的臉側。
我們長著同樣的臉,只是他是男相,鼻梁更高,線條更冷硬。
黑暗中走出越來越多的「我」
。
男,女,老,幼。
他們有的是劍俠。
有的是妓女。
有的是書生。
有的是貴婦。
有的是帝王。
有的是尼姑。
……
我在仙山上,不染塵埃。
他們在紅塵里,煎熬人壽。
父親不可思議:「你已步入化神期。」
「不錯。我已經是化神了。」
對于化神高手來說,肉體凡胎根本不重要,他們常化出分身在人間歷劫,也可以隨意更改外貌。
皮相僅僅是皮相。
修道修的是心。
我父親嘆為觀止:「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有這麼多分身還沒有發瘋的……」
「我即眾生,百相皆我。」我抬頭,「父親,我是男是女還重要嗎?」
六十多具分身一齊抬頭。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我父親喃喃,「你的修為,遠在我之上。我也是時候閉關了。」
半月后,我在我六十多具分身的拱衛下,繼任了云天派掌門,成為這仙山的主人。
我給我自己取字「由韁」。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刁蠻任性的云天派大小姐李棉億。
只有云天派新任掌門,修真界傳奇一般的天才——
逍遙君,李由韁。
9
宗門上下起先很驚恐。
后來發現我當掌門和別人當掌門也沒什麼兩樣。
而且我是女子,不揮霍,不多欲,甚至好像沒有那麼強。
只不過多教了師妹些法術,允許她們在金宮出入,允許她們不用在二十歲嫁人,可以像男弟子一樣修煉到四十歲再下山……僅此而已。
山上這才恢復了平靜。
只有一些兇獸蟄伏在平靜中,蠢蠢欲動。
這天夜里,林鳶推開了我的房門。
房中的喘息一瞬間全都停止了。
抱著我的三個男相對視一眼,煙消云散。
林鳶掌著燈挑起床簾時,床上只我一人。
「你來做什麼?」我衣衫不整地挑挑眉。
她垂著眼,鉆進被子里,從我腳后爬上來,與我呼吸相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