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周牧比我想象中來得快。
某日夜間,依舊是那只冰涼的手撫摸著我的臉,將我弄醒了。
睜眼便看見周牧守在我床邊,撐著頭定定地看著我,他身形依舊挺拔頎長,只是眼神有些疲憊。
見我醒來一瞬間,他的眼中亮起了光。
「周牧……」
我叫了聲他的名字,緊接著就想坐起來。
怎麼就回來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還沒等我搞清狀況,他俯身壓了下來,大掌輕車熟路地摁上我的腰肢。
一瞬間,唇齒間全是他的味道,比兩年之前的那個吻還要激烈。
帶著些埋怨和委屈的意味。
越吻氣息越亂,直到我喘不上氣了,他才松開我,馬上又將我緊緊按在他懷里。
22
「你回來做什麼,不怕被發現嗎?」我壓低聲音嗔怪他。
「不怕。」周牧一身玄衣,嘶啞著嗓子:「我說過,我要回來見你的。」
我垂下眼簾,語調冷淡疏離,下意識地與他拉開一個身位:「現在人也見了,你可以走了。」
「你在生我的氣嗎?」
他慌張地拉過我的手,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本來寫完那封信后的第二天就要回來的,沒想到局勢變化得這麼快,馬上就有了新任務。后來六王妃遇襲,又耽擱了些日子。我保證下次不會這樣了……」
「所以……你們果然是打的里應外合的主意。」我了然一笑。
「因為是軍中機密,所以才沒有提前同你說,對不起阿妍……」
我近乎冷酷地打斷他:「這關我什麼事?」
「什麼?」他眼底微光一閃,不可置信。
「我說……你有沒有新任務?寧子璇有沒有危險關我什麼事。」我目光泠然,慢悠悠地搖起玉骨羽扇:「你以為我會擔心嗎?不,我從頭到尾在意的,從來只有厲詢。
」
「寧子妍……」周牧的聲音沉了下來,聲音近乎哀求:「我知道你在賭氣,不要說氣話。」
「我沒有在賭氣。你會來……應該已經知道了一切吧。沒錯,你們的計劃是我泄露的,寧子璇也是我派人追殺的。」我勾住了他的下巴,語帶威脅地輕笑道:「怎麼?你要告訴我爹,告訴所有人,給我定個罪嗎?可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呢,和我這蠢笨婦人有什麼干系呢?」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當然……因為我恨你們啊。我恨寧子璇讓我整日活在她的陰影之下,恨厲詢心里從來只有那個賤人,無論我如何討好他,他從來不看我一眼。我也恨你,呵,我從小就討厭你,你既然喜歡寧子璇,又何必來招惹我……」
「寧子妍,我后悔了。」他抱住我,聲音里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和疼惜:「我不該對你這麼壞,你愿意原諒我嗎?這件事了了之后,我們重新來過。」
我推開他,近乎冷酷地背對著他:「當然不愿意,周牧,我裝了這麼多年,裝到你們都以為我放棄厲詢了,才找到這個出手的好機會。誰要跟你重新來過,寧子璇就要死了,你身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也無法洗清,你們不會影響我得到厲詢了。我會代替寧子璇,好好愛他的。」
說完,我揚起嘴角得意地笑了。
周牧雙眼猩紅地抱住我,仿佛要將我嵌入他的體內一般:「不可能,你說謊。」
他還想說什麼,可他已經說不下去了。
一把剪刀插進了他的心口,血汩汩地流了出來,他軟軟倒了下去。
那麼燙,那麼疼。
「現在,還不相信嗎?」我猛地抽出剪刀,「周牧,感受到我有多恨你了嗎?」
我恨他把我變成了魔鬼。
恨他說要對我好,卻又總是義無反顧地奔向他的白月光。
恨我們是那樣一個開場,情絲萬縷到最后卻依舊不得善終。
可是,我依舊相信他是愛上了我的。不然他不會到現在還在一味袒護我,不會這麼毫無防備地受傷。
可我不能和周牧在一起了,不僅僅是因為劇情走向,還因為我太討厭現在的寧子妍了。
愛人的前提是先愛自己。
真可惜,沒能在對的時間點愛上對方。
周牧,我們的最后一面,見完了。
23
元和二十年,六月十五。
連下了幾天雨,天氣陰沉沉的。
一身寶藍松花曳地裙,腰間墜青色絲帶,滿頭珠釵,碎珠流蘇點綴其間。
打扮一如荒唐初見那日,我記得那般清晰,插簪的時候連手都在輕輕顫抖。
我支開樂嵐,從繡籃中拿出一把提前藏好的剪子,烏黑的瞳仁里平靜無比。
這是刺傷周牧的那把,他被救走時沒有帶走,現在我用它來結束自己的性命。
利刃頓入胸口的時候,仿佛寒風劈開,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地模糊、抽離。
與此同時,遠在宣城的周牧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他拂袖抽身就往外走。
仿佛……有什麼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馬上就要消失了。
他只盼再快一點,向著盛京所在的方向。
寧子妍在那里,他的妻子。
他總歸是要再見她的。
結局
元和二十年臘月,彌天大雪。
周牧用最快的速度剿滅郯軍,郯國君主被他一刀斃命,僅剩的最小的皇子戰戰兢兢地跪在染血的刀刃前,宣布郯國至此成為大晟的附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