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詢挽著寧子璇的手，很欣慰地問周牧想要什麼賞賜。

封侯拜相對此時的周牧來說易如反掌。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要。

他的心早在半年前就死在了沖進盛京的那刻。

寧子妍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鬢發整齊，一頭釵環輝然生華，可是她的臉是那樣慘白，毫無血色。

胸口插著的剪子已經被拔了下來，那里一片殷紅，不知流了多少血。

周牧的心口處有一處一模一樣的傷口，想到這，他的胸口頓時緊窒到無法呼吸。

他的妻，那麼怕疼，到底是下了多大決心才以這種方式離去的。

周牧從小就厭惡寧子妍，多年以來聽到她的名字就避開。

可是要對她改觀，好像一瞬間就足夠了。

烈日下，寧子妍小跑著向他撲過來，擋在他身前說她相信他，替他受罰。

他明知寧子妍個性頑劣，說不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卻又不免生出半分柔軟。

只是挨了一棍，她的背上就青了一大塊，閨房里，周牧按著她上藥，力道都這麼輕了，只是稍微碰一碰，寧子妍壓抑的嗚咽聲都會大上幾分，周牧看見她哭，心里急得不行，頃刻間軟成了一攤漿糊。

「姑爺，還是讓我來吧。」樂嵐在外面不住地踱步。

「就應該讓他來，要不他都不知道我有多痛，我們還是夫妻呢。」寧子妍埋在他懷里，又抽抽搭搭地哭濕了他的肩膀。

那時周牧心想，不能再讓寧子妍疼了。

是他沒做到。

周牧后悔了。

他后悔不該在寧子妍摔倒在門檻的時候賭氣不扶她。

他后悔明明已經愛上寧子妍，卻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還是她的妹妹，一次又一次讓她看著自己奔赴他人。

他后悔明明瘋狂地嫉妒厲詢，卻不敢承認，不敢告訴她。

倘若那天在茶室里，他沒有別扭、沒有傲嬌，而是坦坦蕩蕩地告訴她：「我親你是因為喜歡你。」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這一生他們分明也沒見幾面，可是這幾面就已經讓他心痛到無可自拔了：

「天下大局已定，臣請攜妻歸家。」

風雪里，黑衣男子神色冷峻，面上卻緩緩勾起了一抹笑意。

——

后世史書記載：

元和二十年，武毅將軍周牧大破賊二十萬人，取邑，使為下令附國，以此定天下，萬物休息。然將軍既畢，乃自刎于其妻墓，年二十五，國人合葬于其妻，故事傳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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