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啊,不但嘴巴毒,眼睛也毒。”
瑯琊沉吟片刻,忽而一笑:“倒真是挺像忽兒。”
“是啊,神似嘛。”
“這樣,明日,你讓夫子再考她們一次花藝。然后……”瑯琊撫摩著手中的胭脂,眼神中卻盡是哀愁,“我覺得,差不多可以選出結果了。”
“今日的插花是最后一課。”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有歡喜的,比如不擅此藝的石竹;有緊張的,比如擅長此藝的牡丹;也有繼續昏昏欲睡壓根不把這一切放心上的,比如姬善。
女夫子環視一圈,將目光落到姬善身上,道:“今日沒有主題,你們自由發揮。插完后,將花統一送去給侯爺夫人,由夫人選出你們中的最優者。”
姬善一聽,騰地坐直了。她已在此住了一個多月,再沒見過瑯琊和崔氏,跟夫子打聽,也只說不知。若今天能見到瑯琊……
一旁的牡丹見她突然認真起來,當即加快了手里的動作。
然而她快,姬善更快。
只見她拿起一株,“咔嚓”一剪,再隨手一插,幾乎沒有停頓,不一會兒,花瓶就滿了。
牡丹輕哼一聲道:“有的人啊,把插花當堆放,一個月的學可真是白上了。”
姬善淡淡道:“管好你自己,人家的事情少管。”
牡丹面色一白,氣得說不出話了。
女夫子看到姬善面前那瓶插得滿滿當當色彩斑斕的花,也是暗暗搖頭。
如此一炷香后,所有女童都插好了,女夫子讓眾人繼續練字,自己則親手將花一一捧走。
姬善看到這一幕,突有所悟,再看字帖里的字跡,陷入沉思。
石竹扭頭,驚訝道:“黃花郎,你居然沒睡覺?”
“嗯?”
“你的字已經練得那麼像了……能不能教教我?有什麼訣竅嗎?”
姬善動動手指,石竹便如小狗般湊了過來。
“放棄吧。”
“哎?”
“好好當你的農家女,別自尋死路。”
石竹一僵,咬著嘴唇低聲道:“我本也不敢奢望能夠讀書認字。可突然有了這麼珍貴的一個機會,我也想好好學,也許、也許就能……”
姬善打斷她:“你覺得為何你會有這種機會?”
石竹一怔。
“你毫無天賦,腦子也不聰明,憑什麼從你們那犄角旮旯里把你挑到這里來學習?”
石竹答不上來,她的眼眶紅了。
牡丹將筆一停,拍案道:“夠了!黃花郎,我忍你好久,真是聽不下去了!你以為你是誰?入了學堂,大家就都是一樣的,你憑什麼狗眼看人低,說這個沒出息,那個沒前途的?農家女怎麼了?怎麼就不能讀書認字了?”
其他女童也都紛紛停筆,義憤填膺地瞪著姬善。
姬善掃視了一圈,悠悠道:“因為你們都是蠢貨啊。”
“你!”牡丹氣得當即就要上前打她,姬善頭一低,扭身逃了出去。
“有種別跑!姐妹們,一起上……”
姬善沖出書房,沿著來時的路跑。這一個多月來,雖然每天都是坐著沒有窗戶的轎子來回,但她心中已默默記下了方位時長和沿途聲響,現在正好可以實踐一下腦海中的某個想法。
然而,剛跑出竹林,就被人抓住了。
那兩人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突然出現,一人扣住她的一條胳膊,將她壓在了地上。
“住手!”崔氏的聲音遠遠傳來。
兩人立刻松手。姬善抬頭,還沒看到他們的臉,他們就“嗖”地消失了。若不是胳膊上的疼痛仍在,真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而這時,牡丹她們的呼喊聲和腳步聲也從林中傳來。
崔氏皺了皺眉,望著遠遠追來的女童們沉下臉道:“誰允許你們離開書房的?”
牡丹等人連忙停步,解釋道:“是黃花郎她欺人太甚……”
崔氏打斷她:“都回去,我有事宣布。”
女童們乖乖地低頭回去了。崔氏瞥了依舊躺在地上的姬善一眼道:“還不走?”
姬善爬起來,揉著自己的胳膊道:“她們煩死了,我不要跟她們一起上學了!”
“快走吧。”崔氏雖在催促,卻牽住了她的手。姬善垂眸看著那只手,心中越發確認了一件事。
果然,待所有人回到書房坐好后,崔氏開口道:“女夫子家中突然有事,請辭了。咱們的學堂,到此結束。”
一語如石,驚起千層浪。
“結束?什麼意思?學堂沒、沒了?”
“夫子有什麼事?不、不能請別人嗎?”
“那、那我們不上學了?”
崔氏答道:“你們準備準備,自有人送你們歸家。”
牡丹面色如土地尖叫起來:“不!我不要回家!求求您,讓我留下!干什麼都行,我不要回家!”
石竹更是身體顫抖。其他人有的哭哭啼啼,有的渾渾噩噩,有人暗自開心。姬善以手托腮,饒有興趣地看著,全場只有她一人云淡風輕。
“管家,求求您!”牡丹沖到崔氏面前跪下。
崔氏道:“求我有什麼用呢?這是夫人的決定,不會更改。你們回去收拾行囊吧。”
“我不走!我不走……”牡丹抱住崔氏的腿大哭。
崔氏一腳將她踹開,動怒道:“滾!養了你們這麼多天,真把這兒當自個兒家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玩意兒!”
牡丹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臉。
崔氏額外看了姬善一眼,這才離去。
石竹上前將牡丹扶起,安慰道:“牡丹別哭了。往好了想,我們能見阿娘啦。”
“你的阿娘是阿娘,我的阿娘……是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