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再說一遍!”姬善勃然大怒,當即就要把碗往他臉上砸,吃吃喝喝早有預料地攔住她。
“你說善姐什麼都行,獨獨不能說她的醫術不行!”
“要砸也別砸臉啊,這麼好看的臉砸壞了多可惜呀!”
“你快跟大小姐道歉!大小姐,息怒,息怒……”
男子緩緩道:“茯苓三兩,白芍三兩,白術二兩……”
姬善一怔,安靜下來。
“炮附子去皮一片。此藥可治心力衰竭,溫順助陽,暖胃緩痛。”
姬善道:“原來也是個行家。”
“所以,此藥治不好我。”
“那怎麼治?”
“我中的毒需解藥。”
“解藥在哪兒?”
“在巫神殿。”
此言一出,姬善表情頓變,神色復雜地看了男子一會兒后,忽道:“看看,把他丟下車。”
“是……啊?為什麼?”
“快點,回頭解釋!”
然而就在這時,喝喝的耳朵動了動,道:“有人唱歌。”
眾人安靜下來,果然聽見一縷極輕極細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曲調詭異,如泣如訴,如怒如求。
姬善咬了下嘴唇道:“來不及了……”
“這是什麼?誰在唱歌呀?”
“這是十大巫樂之一的《奢比尸曲》。”
看看道:“奢比尸?耳朵上掛青蛇的上古之神?”
“對,那兩條青蛇能通鬼神二界,為奢比尸傳達消息……”姬善不悅地看著男子,冷冷道,“也就是說,此人是巫族的敵人,巫給他下了毒,并斷水斷糧藏在魚腹中。如今,巫追來了!”
男子無辜且討好地沖眾人一笑。
“巫神殿?”秋姜坐在船艙中,詫異抬頭。
自接到宜王來信后,她便登上了赴宜尋找頤殊的旅程。船從蘆灣出發,已馳了半月,眼看就要著陸,朱龍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朱龍點點頭,解釋道:“我們在巫神殿的探子回報說,頤殊,已落入巫族手中。
”
秋姜沉吟后,道:“我雖未曾去過宜國,但知道宜地處南嶺,千百年來素崇巫術,司巫的地位很高。”
“是的。甚至悅帝本人的繼位,也與她們有關。”
“傳言宜先帝病危時問大司巫伏周,應由哪個兒子繼位,伏周選了赫奕,故而赫奕登基后,對伏周非常信任。”車廂中,看看抽出一本用來墊案腳的書,翻到某頁念了起來。
吃吃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看書?”
“反正都逃不掉了,先知己知彼,摸摸清楚對方底細嘛。”看看翻轉書冊,露出書名《朝海暮梧錄》,嘆氣道,“后悔平日不讀書啊……”
“也就是說,在宜,連王都是大司巫選的……”走走驚駭,聽著越來越近的歌聲,忐忑道,“來了多少人?”
喝喝屏息聆聽,道:“四個。”
“才四個?”吃吃頓時松了口氣,道,“那我跟看姐應該對付得了。”
“這是傳訊之樂,聽到歌聲的巫族都會趕來支援,而且……”看看飛快地翻著書頁道,“書里寫,巫女擅用巫毒、巫樂和巫咒,防不勝防!”
眾人臉色更白。
“悅帝登基后,對伏周極為尊重,伏周性格孤僻低調,從不踏出巫神殿半步。悅帝有事請教時,都是親自前往聽神臺。”
“如果我沒記錯,伏周是個女人,年紀不大。”
“巫族認為只有至純至美的處子才有資格侍奉巫神,每任大司巫都是女子。至于年紀,應和你差不多。”
秋姜皺眉道:“別又是一個如意夫人才好。”
“你的意思是?”
“奏春計劃,可不僅僅只針對燕璧程三國。”
“按長幼,宜王本應傳位給赫奕的兄長——鎮南王澤生,但澤生回京途中突然病逝……”朱龍越想越驚。
如意夫人生前野心勃勃,籌謀了一個名叫“奏春”的計劃。在那個計劃里,燕王、璧王、程王都會被她的人所取代。但唯方有四個國家,怎會獨獨少了宜國?
以他對如意夫人的了解,奏春必定也包括了宜國。只是宜國一直風平浪靜,看不出有何變化。可頤殊逃去了宜,絕非偶然。在宜境內頗有權勢的巫是否跟如意夫人早有勾結?赫奕取代他的兄長成為宜王,是否就是奏春計劃里已經成功了的一步?
朱龍從秋姜臉上,看到了最壞的答案。
“快找找,書上可有破解之法?”
看看飛快翻閱,急得滿頭大汗。
“別找了,這只是本游記。”姬善淡淡道。
“閑書就是閑書,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看看氣得將書扔出窗外。
走走急道:“別啊,墊案腳還是好的呀!”
吃吃“撲哧”一笑道:“燕后要知道她的書被這般嫌棄,肯定生氣。”
“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
喝喝忽道:“來了。”
外面的歌聲,停了。
車內的燭火無風自晃,映得眾人的臉明明滅滅。
東陽關是宜和璧的交界地,馬車停在岸上,一邊是海,一邊是崖,人跡罕至,遠離塵囂,屬于兩不管地帶。
而且現已入夜,月黑風高,危機四伏。
看看的手不知何時已解下了腰間的馬鞭,剛才氣急敗壞的樣子蕩然無存,只剩下一雙眼睛滿是殺機。
吃吃最先按捺不住,咬牙一把將車門推開——
月夜下,幾只蝴蝶鳥振臂鳴叫著從崖上飛起,投奔別處。
一頂白色軟轎,靜靜地停在正前方的地上。四名中年婦人站在轎旁,腰系木杖,頭扎彩帶,身披羽衣,被風一吹,像極了四只彩蝶。
姬善看到這一幕,眼眸深處,起了某種玄妙的變化,似惆悵,又似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