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善輕勾手指引吃吃上前,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名字。吃吃大吃一驚,整個人都呆住了。
“去吧,三日后就是婚宴,務必在那之前趕回來。”
秋姜走出船艙,被熱乎乎的海風一吹,頓覺有些不妙。
她所受的傷與尋常病癥不同,最好在干燥寒冷的地方休養,天一熱便胸悶氣短,呼吸不暢。
朱龍見她臉色難看,便道:“我去租輛車來。”
秋姜正要答應,一道聲音遠遠傳來:“十一夫人!十一夫人……”
秋姜面色微變地朝著聲音來源處望去。
他們停泊在宜國最大的港口——槐序,這里也是唯方最大的商港,共有四條港內航道,貨載船只井然有序地出入于此,裝卸工們穿著統一的服裝忙碌著,整個畫面充滿秩序之美。
——除了一輛車,一個人,格格不入地插在中間。那人站在車頂,穿一身耀眼的黃衣,沖她揮舞長長的黃絲帶。
朱龍立刻飛掠過去,將她一把抓住,帶回船上。
那人噘起嘴巴,很不高興地說道:“我好心來迎,你們卻如此無禮!”然后,看著秋姜又“啊”了一聲,“真的有點像啊!”
“什麼?”
“哦,沒什麼。”黃衣少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遞到秋姜面前,“奉主人之命,送此物給十一夫人。”
朱龍伸手要接,黃衣少女忙道:“不行不行,主人說了,必須十一夫人親啟!”
秋姜淡淡道:“我沒興趣看,朱龍,送她下船。”
“你怕有毒?沒有毒的!我給你打開!”黃衣少女連忙撕去信封,把里面的喜帖展開給她看。
于是,秋姜就避無可避地看到了上面的字——
“風小雅”。
這三個字,跟另外兩個字“江江”并列寫在了一起。
“鶴嚦華庭,琴瑟合鳴。幸有嘉賓,其秀其英。前姻再續,契闊重逢。冬至吉日,掃臺相迎。”
她的呼吸停止了。
耳鼓間響起急促的心跳聲,“咚咚咚咚”。
日居月諸,滄海桑田,光陰一瞬間過去了許多年。
再然后,睫毛輕輕一顫。
呼吸,恢復了。
黃衣少女睜大眼睛盯著她的臉,發現此人竟然毫無變化,不由得很是失望,不甘道:“看見沒?鶴公要成親了!”
“哦。”
“你不驚訝?不著急?”
秋姜玩味地看著她,問:“你是誰家的小丫頭?”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夫君!他要娶那個茜色了!”
“第一,你叫我十一夫人,這是他第十二次成親,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麼好驚訝的?第二,他已不是我夫君,我收了休書,現一別兩清,他愛娶誰娶誰,有什麼好著急的?”
黃衣少女氣餒道:“我連夜趕了一百多里路,腿都快跑斷了,沒想到你竟是這個反應……”
“所以,你究竟是誰家的丫頭?為何要送喜帖給我?”
黃衣少女轉了轉眼珠,嘻嘻一笑道:“你猜。”
秋姜打量著她,悠悠道:“你是吃吃嗎?”
黃衣少女大吃一驚,問:“你怎麼知道?!”
秋姜取過幾上一本小冊,丟給她。吃吃接住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字,又給合上了,道:“哎呀,這麼多字,你直說吧。”
秋姜輕笑了一聲,道:“你無父無母,從小跟著姑姑雜耍賣藝。五年前,你姑姑途經圖璧,感染風疾,恰逢姬善路過。但她沒能救活你姑姑,你姑姑病逝。走走見你機警可憐,便收留你,一同侍奉姬善。”
吃吃一怔,連忙重新翻開小冊,匆匆看了幾眼,道:“原來你一直在調查我們啊?”
“畢竟事關‘姬忽’,怎會不多留意?”
吃吃瞪著她,忽道:“我們也知道你的事。”
秋姜淡淡道:“既知道,便該好好躲著、藏著,怎麼還敢到我面前挑釁?”
雖然她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輕柔,卻讓吃吃覺得不寒而栗,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道:“不是挑釁,我們急著來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快去阻止風小雅娶親!”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你明明喜歡他,他喜歡的也是你,怎麼能……”
秋姜沉下臉道:“朱龍,把她丟下船!”
“我還沒說完呀……”吃吃掙扎道,然而朱龍抓著她,就像老鷹抓著黃鸝一樣輕松,一把扔了下去。
吃吃在空中幾個翻身,堪堪落在了馬車頂上,她還待要鬧,朱龍沉聲道:“速速離開,否則抓你回璧。”
吃吃一聽,轉身就跑,一溜煙消失不見。
朱龍道:“她留下了馬車。要用嗎?”
“有何不可?”
“怕動過手腳,會被追蹤。”
“我們才剛靠岸,對方便趕來了,你覺得,我們的行蹤保密得很好?”
朱龍一怔道:“姬善竟有如此能力?”
“姬善逃出璧國,為何不去燕也不去程,獨獨來宜?”
“莫非……她在宜也有所求?”
秋姜翻轉著手中的喜帖,幽幽道:“看來姬善身上的秘密,比起我……只多不少。”
客棧二樓。
看看趴在窗邊用叆叇遙望著車水馬龍的胡府,嘖嘖道:“胡九仙失蹤,胡家本在內訌,結果風小雅一來,都偃旗息鼓了。”
走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鶴公背后可是燕王。大家想來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太為難胡大小姐。”
“那也得這門親事成了才行。”看看勾起一個冷笑,道,“我有預感,吃吃回來之時,就是風小雅悔婚之際。
”
走走情不自禁地看向內室——一門之隔的里間,姬善正在為時鹿鹿施針。
于是她靠近看看壓低聲音道:“大小姐真讓吃吃把喜帖送去給姬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