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善一怔,然后就發現自己錯了。她為了威懾而靠得很近,此刻卻被對方反利用了。如此近的距離里,時鹿鹿的眼瞳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能將一切吞噬。
她預感到危機,想要撤離,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我都說了我會巫術啊……阿、善……”時鹿鹿的聲音恍如嘆息。
“我回來啦!”吃吃歡快地推門而入,卻發現客房外室空空,沒有人影,“走姐?看姐?喝喝?人呢?”
她抬腿就要進內室,卻聽里面傳出姬善的聲音道:“我在針灸,先別進來。”
“哦,好的。她們呢?啊呀不管了,我快餓死了,先去吃點飯……”說著,又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內室,姬善盯著時鹿鹿道:“原來你還會口技。”
剛才那句別進來,是時鹿鹿說的,不是她說的。
“所謂巫術,本就是一切裝神弄鬼之術的結合啊……”時鹿鹿一邊輕笑,一邊伸出手,再次摸向她的臉。
姬善極力想要躲避,卻是徒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由得渾身戰栗。
“害怕嗎?”時鹿鹿笑得越發開心,道,“別怕,我很溫柔的。”
他的手,真的很溫柔地攏上了她的臉龐,用指背輕輕地蹭了蹭,就像被小鹿蹭頭。
“所以,其實還是可以摸到的,對不對?”然后,他的眼瞳又深了幾分,隱透出被壓抑著的欲望,“我還想親親你。”
姬善咬牙道:“你會后悔的。”
“我說過要滿足你一個愿望。如果不想被親,現在許愿還來得及。”說著,時鹿鹿的手扣住她的脖子,一股力道傳來,姬善不受控制地俯下了腦袋。
他的嘴唇因為病情緩解,恢復了紅潤,像一枚飽含瓊漿的鮮果,等待采擷。
可惡,明明是登徒子,卻長了一副純潔無辜好欺負的模樣。
“快許愿啊……”聲音又輕又軟,宛如情人的呢喃。
“為什麼……非要我許愿?”姬善也說得很小聲,她不得不小聲,因為靠得實在太近了,嘴唇動得稍大一些就會碰到了。
“我這樣的人,是不可以欠因果的。你救了我,我還了愿,兩不相欠,多好?”
“是挺好的,但你如此重視,反讓我覺得這個愿不能輕許,一定要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現在不是關鍵之處?”時鹿鹿的目光從她的唇往下,看向了更隱秘的地方。
姬善嗤笑了一聲,道:“有件事你不知道——我是嫁過人的。”
時鹿鹿“啊”了一聲,但眼中笑意不減,道:“這樣啊,那更好,你教教我。”
姬善皺眉。
“阿善。”他呼喚她,聲音甜甜地道,“你救了我,我要報答你。”
“救你的是吃吃看看,你應該報答她們。”
“但讓我活過來的是你啊,現在,讓我能動的也是你。”
說到這個姬善就想扇自己幾耳光,她被自己的醫術蒙蔽了眼睛,總覺得此人劇毒仍在體內,筋脈依舊亂跳,無法使用武功,手無縛雞之力。誰能想,還有這麼邪乎的巫術呢?
時鹿鹿軟綿綿地道:“阿善,快阻止我呀,不然,就真要糾纏不清了……”
姬善眼神微動,突然冷笑道:“那就糾纏不清,誰怕誰?有本事,親啊。”
時鹿鹿的笑容消失了,死死地盯著她。
姬善挑眉道:“你不敢,對不對?”
“不敢?呵……”
“你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束縛著你,不敢欠人因果,更不敢跟人相交太深。因為你知道,這一親親下去,就回不了頭了。”姬善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信試試。
”
時鹿鹿的眼神起了一系列變化,就像硯臺中流動的墨汁,注入新鮮的清水后,漸漸淡化。
他別過頭去。
姬善只覺身體一松,能夠動了,第一反應就是“啪”地扇了他一巴掌。
時鹿鹿不怒反笑道:“這麼生氣?”
姬善又撲上去,一通猛揍。時鹿鹿呻吟道:“啊呀!輕點、輕點……”
就在這時,吃吃蹦蹦跳跳地回來了,道:“善姐善姐,我跟你說……”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一幕,然后又捂住眼睛,扭身就跑,道:“你們繼續,我出去找找她們……”
“等等……”姬善想叫住她,然而吃吃已經一溜煙跑沒影了。
姬善氣喘吁吁地罷手,看著時鹿鹿有點頭疼。她不會武功,控制不住此人,雖揍了一頓,也就讓他受了點皮肉小傷。
時鹿鹿睨著她,輕笑道:“氣消了嗎?沒有就再打會兒。”
姬善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我真的從不說謊。”
“你父親是誰?”
時鹿鹿的目光閃了閃,有些遲疑。
姬善意識到自己終于抓到了關鍵所在,道:“你身上有個大秘密,伏周不殺你,除了想知道巫族的隱秘,還因為——你身份特殊。能讓你母親不惜背叛巫神也要為他生兒育女的那個男人……是宜先帝祿允嗎?”
時鹿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于是姬善知道,自己猜中了。
時鹿鹿反復重申自己從不說謊,又一直表現得很軟柔愛笑,那麼當他不笑時,就是被說中了笑不出來了。
“有意思。”姬善細細打量著他,道,“這麼一看,你跟赫奕有點像。”難怪她初見此人便覺得眼熟。現在想來,雖然眉眼五官不像,但都很白很高很瘦很有氣勢。
赫奕有風流肆意的成熟氣質,時鹿鹿則更少年。
“難怪祿允要去問伏周,選誰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