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姬嬰一樣,布局,謀事,分利,圖長遠。所以,他們很少主動出擊,更擅長防御。”
吃吃點頭道:“我明白了!姬忽會等,等那個茜色先找上她,看看茜色是什麼樣的人之后,再決定如何應對她!”
走走道:“可茜色又為何要主動找她?”
看看道:“我覺得是如意夫人大駕光臨,弟子自當恭迎,就算她不去,也會有別的人把她抓過去。與其被抓過去,不如主動去。”
“茜色,哦不,江江,沒準恨透了如意門,想徹底擺脫它,再加上有胡家和鶴公撐腰,不把失勢的如意夫人放眼里了呢?”
三人討論至此,齊刷刷地扭頭看著姬善。
姬善臉上有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道:“那就更期待了。希望此人能讓我……更出乎意料些。”
更鼓聲響了十二下,酒壺四周的冰塊化成了水。
朱龍問:“換新冰嗎?”
秋姜望著外面的雨——宜的雨,像多愁少女的眼淚,弱而美。下了半天,才堪堪打濕地面。她露出幾分失望之色,道:“不用了,客人不來了。”
“我去把她抓來?”
秋姜啞然失笑道:“讓她好好休息,明日做個容光煥發的新娘吧。”說著吹熄燭火,擁被躺下道,“睡了。”
朱龍只好退出房間,卻沒離開,而是坐在一旁的臺階上,抱住了自己的劍。
劍身中間刻著一條龍,原本是公子姬嬰的佩劍,然后公子將它送給了他,說道:“你喜歡這把劍?拿去。”
他想接,又有點不好意思,他一向羞澀,大老粗的外貌,少女般的心,平日里偽裝得極好,喝了酒就會露形。
那天他并沒有喝酒,但還是窘迫極了。
“這把劍……很尊貴,跟小人……不配。
”
“哪里不配?”
“劍上是龍,而我、我叫阿狗……連蛟和鯉魚都不如。”在古老傳說中,蛟和鯉魚都有一朝飛升為龍的機緣,而狗,是最下賤的生物。
“你可知何為盛世太平?”
“白澤奉書!”
公子笑了,道:“白澤奉書,意味著有明君,但明君,未必能贏得盛世太平。”
“那、那怎麼才算?”
“雞犬桑麻,狗吠不驚。真正的安與盛,在天‘下’,不在天‘上’。”
公子將劍放入他手中,隨著落在手上的,還有溫暖的體溫,道:“所以,應該讓龍,來守護你。”
朱龍看著劍上的雕龍,往事歷歷,清晰在目。可那個賜劍的人,永遠地,不在了。
朱龍想了很多,然后,他就睡著了,夢見劍上的龍飛了起來,騰云駕霧,施云布雨,好不快活。再然后,草長花開,雞犬桑麻,狗吠不驚……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清醒時絕不會有的開心、幸福的笑容。
與此同時,一片紅紗輕拂過他的褲腿。
來人提著一盞燈籠走進屋內。
燈光微弱,只能映亮半片紅裙。帷簾后秋姜的呼吸又輕又淺,弱到幾乎聽不見。
來人先是走到幾案旁,翻了翻上面的書冊,看到記錄姬善的那本,停了一下,繼而不感興趣地轉身離開;再走到柜子前,打開里面的藥盒,里面裝滿了瓶瓶罐罐,取出一瓶聞了聞,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放入袖中;最后,拿了個墊子放在榻的正前方,坐了下去。
燈籠放在裙旁,燭火搖曳,似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來人坐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知道你醒著。”簾后靜靜,沒有回應。
“我也知道,你動不了。”來人的手輕輕撫摸著紅裙上的褶皺,道,“但你能說話,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簾后沉默片刻,終于傳出了秋姜的聲音:“你是江江?”
“我是。”
“你是何時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從未忘過。”
“這麼多年,為何不逃?”
“不得自由。”
“現在你已經自由了。”
“還沒有。”
“為什麼?”
來人輕嘆了口氣,道:“因為我還有一些事沒有辦。”
“你要殺風小雅?”
來人有了片刻的停頓,最后回了一個字:“不。”
秋姜再次陷入沉默。
來人道:“你問了我這麼多,現在該我問你了。你來宜,做什麼?”
“抓頤殊。”
“抓到后呢?”
“回璧看一看。”
“只是看一看?不留下?”
“不。”
“為什麼?”
“因為我也還有一些事沒有辦。”
“你還愛著風小雅嗎?”來人緊盯著簾子問。分明無風,簾子卻輕微顫動了兩下,那是躺在榻上的秋姜用手揪緊了褥子,褥子帶動了簾子。
最終,秋姜也答了一個字:“不。”
來人笑了,道:“撒謊。”
簾子頓時不動了。
“你不是不,是不能。而我,知道你為何不能。”
來人從袖中取出那瓶從柜子里拿來的藥,緩緩倒在了地板上。
澄光月色,一滴滴地敲打著地板,就像外頭的雨一樣。
“這是江晚衣的獨門秘藥,叫‘奔月’,意喻嫦娥偷得不死之藥,服食可延命茍活,但是,渾身燥熱如火,需住在月宮那樣的冰寒之地。”
最后一滴奔月落在地上,來人收起空了的瓶子,注視著簾子道:“你,活不長了。”
秋姜忽然冷笑起來,道:“你醫術不錯,卻太不了解我。我若真愛他,且活不長,就會放下一切顧慮,奔愛而去,絕不會把風小雅還給你!”
“你為何不問問——我想要他嗎?”
秋姜一怔。
“你自我感動,以為成全了前緣,但也許,只是多了一對怨偶。”
秋姜深吸口氣道:“那你為何答應婚事?”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來人說著,起身,緩緩拉開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