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緊皮裘迎風而行,走了大概五六百步后,終于看到了邊界。
兩腿不由自主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一時間,冷汗奔流,浸
濕衣衫。
下面竟是懸崖!
四下毫無遮擋,再多走一步,就下去了。
懸崖!木屋!冷!
這里是……
一個答案跳入腦海——聽神臺!
姬善手腳并用地往回爬,爬回木屋“砰”地關上門,這才恢復了些許力氣,當即罵了出來:“茜色你個賤人!”
她恐高啊!
這些年,遲遲沒來聽神臺找伏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她對自己爬上宜國甚至可以說是唯方大陸最高的蜃樓山,沒有信心。
現在倒好,昏迷之際直接被人送上來了。
那個昨夜出現在屋頂打暈她的人,正是茜色。
茜色為什麼抓她?跟伏周什麼關系?為什麼把她送來此地?她不是巫族的敵人嗎?怎麼上來的?
姬善一邊思索,一邊在屋子里翻找,她有點餓,急需進食維持體力。然而,屋子里每樣東西都美極了,也無用極了,什麼吃的喝的都沒有。
——除了博古架的抽屜里那些瓶瓶罐罐的毒藥。
就在這時,外面遠遠傳來一連串腳步聲。姬善心中一沉。
秋姜注視著床榻上的女子:她閉著眼睛,有一張秀雅溫和的臉,看上去楚楚可憐,但這只是假象。
這是世上最可怕的一個女人,對很多人來說,比惡貫滿盈的如意夫人更瘋狂。
“頤殊中了巫毒,妲婆沒有解藥。”朱龍在一旁稟報道。
秋姜轉頭,看向李妲道:“說說經過。”
“是。昨日我以符咒不夠為由,前往巫神殿請符,巫女
們并未起疑。我在殿內一邊抄錄符文一邊等著,到了午飯時間。
我牢記夫人的叮囑,沒吃殿內的飯食,只啃了幾口自己帶去的饅頭。果然,不到一炷香工夫,就發現那些人都睡著了!”
秋姜瞇了瞇眼道:“繼續。”
“我假裝昏迷。有一群黑衣人闖入神殿,每個都輕功了得,他們進來后直接上山,我便悄悄跟在后面。遠遠看到他們從聽神臺的木屋里抬出一個大箱子。我心道不好,箱子里估計就是頤殊。若讓他們把人帶走就糟了,于是我搶先一步下山把巫女們用水潑醒,告訴她們有人闖入。兩撥人在山道上打了起來,我就趁亂把頤殊偷了出來……”妲婆說到這里,從懷里取出一物遞給秋姜,“我還從其中一個黑衣人身上偷到了此物。”
這是一只黑色的、被墨浸泡過的繭。
朱龍面色頓變:“燕王的暗探!”
燕王彰華有一批暗探,散布在各地收集情報,用來匯報的信物,就是繭。
秋姜用戒指上的針劃破繭子,從里面抽出一張卷得細細的字條,上面寫著:核實程王確在聽神臺。
朱龍分析道:“也就是說,風小雅刻意選在昨日成親,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并把伏周也引下山,讓燕王的暗探趁機上山擒人。”
秋姜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也不知他們兩派打成了什麼樣子,不過如此一來,巫女們會以為頤殊落到了燕王手中,對我們來說,
是好事。”
姬善第一時間躲在了屏風后。她雖不會武功,卻深諳化氣之道,讓自己的呼吸變得緩慢悠長,接近無聲。
腳步聲在門外停了下來,然后,轎子落地。
一個巫女的聲音響了起來:“稟大司巫,當時留在殿內的姑娘們全都中了迷藥,身體僵硬,沒能擒住那群黑衣人,被他們逃脫了。
”
另一個巫女道:“我們現已封鎖城門,四處尋找那群人,想必很快會有結果。”
“私闖神殿,褻瀆巫神,罪不可恕!還請大司巫聆聽神諭,幫我們盡快擒住那些瀆神者!”
伏周“嗯”了一聲。
“我們隨時等候您的召喚。”巫女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后腳步聲遠去。
姬善有些猶豫,不知是該主動現身,還是再等一等。某種直覺讓她選擇了等待。
在她的猶豫間,門“吱呀”一聲開了。透過屏風的縫隙,依稀可見身穿羽衣、頭戴羽冠的伏周走了進來。
她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個頭十分高挑,戴著一對羽毛耳環,臉上繪滿紅紋,看不清面容,給人一種艷而妖異的感覺。
伏周走到一扇窗前——也是此屋唯一的一扇窗,窗戶緊閉著,她盯著窗戶看了半天后,忽道:“想出來?”
姬善陡然一驚,第一反應就是被發現了!
“出不來的。”伏周又道。
姬善一怔,透過縫隙,伏周背對她站在窗前,撫摸著手中的玉杖——不是在跟她說話?
“你該
知道,我出來了,就輪到你進去了。”
姬善微微皺眉,這話非常詭異,更詭異的是,她只能聽到伏周的聲音,跟她對話之人是誰?
“我要做什麼?你想不出來?”伏周呵呵一笑,道,“我要你死,要赫奕死,要宜,也死。”
姬善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聽出來了——
此人不是伏周!
此人是……
眼前突然一黑,復一亮,整個屏風橫飛出去,再然后,頭戴羽冠、身披羽衣、耳戴羽環、手持玉杖的大司巫便落在了她跟前。
原先看不真切的繪滿紅色花紋的臉,也一下子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