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解藥的秘方,確實斷了。”
“伏周是怎麼選出來的?”
“大司巫提前聆聽了神諭,說去汝丘接一個十二歲的女童,那是她的繼承者。當時我也在場。結果,聽神臺的巫女們剛出發,她就突然口吐鮮血飛升了。”
“那麼,如何斷定接到的伏周,就是那個女童?”
“耳力過人,一測便知。跟我們不一樣。比如說——她能聽見種子破壤的聲音,準確說出發芽和開花的時間。”
秋姜目光閃了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喝喝。當時她在屋中蘸水寫字,喝喝在外面就能聽出來。但喝喝沒能聽出屋里只有她一人,伏周想必比她更厲害。
“伏周是到了聽神臺后才學的巫術?”
“她不用學。天生就會。”
秋姜皺眉。李妲見她不信,忙道:“真的,她跟我們不一樣。她能聽到神說話,無所不知。”
“那麼,能聆聽神諭的她,巫神為什麼不告訴她解藥的配方呢?”
李妲一怔。
“有意思啊……”秋姜笑了,這一次,是真的笑了,“宜國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選吧,阿善。”時鹿鹿注視著她,眼眸如月、如水、如花……如這世間最美好柔軟的東西。
然而姬善似看見了毒蛇一般,立刻悔改道:“我錯了!”
時鹿鹿
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再給我一次機會,都說事不過三,也就是說起碼得給人兩次機會!我這就徹底消失在你面前,絕不再踏入宜國半步!祝你心想事成,早日完成復仇大業!”
時鹿鹿笑吟吟地盯著她。
“我說真的,我發誓……”姬善說著就要舉手。
“你不報答伏周的救命之恩了?”
“還是我自己的命更重要啊。”
“也不管姬忽了?”
“我跟她早已兩清,我可不欠她什麼!”
時鹿鹿“撲哧”一笑,兩眼彎彎,興致盎然道:“小騙子。”
姬善還待辯解,時鹿鹿突然摘掉手套,抬手一推,背脊撞上墻壁,她被他抵在了墻上。來自手的溫熱,和來自墻壁的冰寒兩相相撞,令她不寒而栗。
“你果然……從不說真話。”時鹿鹿伸出手,用指背輕輕地蹭劃著她的臉,似討好,似親昵,又似威懾,“如你我這樣的人,想做一件事,從來都是百折不撓,志在必得。所以,你一定會想方設法救伏周,而你要救她,就是與我為敵。”
姬善見被拆穿,索性不裝了,沉下臉冷冷地盯著他道:“那你殺吧。”
“你知道我舍不得。”手指從下頜,一路往上,蹭到了她的耳朵,然后探入發間。他初見此人時,便覺得她的手和發都美極了,美得讓他蠢蠢欲動,想要摸一摸。而今真的摸到,又覺后悔,應該早點這麼做的。
“阿善,選呀,選另一個。”
“不。”
“阿善,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不。”
“阿善,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嗎?我又是壞人又是病人。”
“等你成了死人,我再喜歡你。”
“阿善,你果然很會氣人。那位可憐的衛玉衡,是不是經常被你氣哭?”時鹿鹿伸手將她的腦袋按入懷中,然后將自己的臉抵在一頭秀發上,蹭了蹭道,“但我是不會哭的。如果你氣我,我就更舍不得你了。”
姬善覺得自己的八字肯定很差,盡招惹妖魔鬼怪。
“阿善,我知你心志堅定。但你知不知道?巫術里,最神奇的一種,叫情蠱。”
姬善身體一僵。
“以心血喂養蠱蟲,萬只得一,種在心上人身上,從此形影不離,生死相依。
”時鹿鹿捧起她蒼白的臉,一邊欣賞一邊緩緩道,“你,要不要試試?”
藥鋪樓下傳來了喧囂聲。
李妲忙道:“我去看看。”
“若是巫族,不必攔阻,讓她們上來。”李妲猶豫了一下,應聲離開。
朱龍望著她的背影道:“你在懷疑她?”
“我一向懷疑任何人。包括你。”
朱龍嚴肅道:“我是公子的人,永遠效忠公子。”
“阿嬰雖是我弟弟,但有些事上,跟我立場并不一致。你要遵從他的遺愿,可能就要背叛我。”
朱龍一噎。
秋姜反而沖他笑了笑,道:“無所謂。我所做之事也不一定完全正確,若與你有所沖突,可以阻止。”
朱龍的表情變了變,情不
自禁地去撫摸佩劍上的那條龍,問:“你覺得……何為盛世太平?”
“我覺得……現在就是。”秋姜的眼睛亮如星辰,她道,“越來越多的人在抗拒命運,在擺脫束縛,在找回自我。君王在革新,士族在反省,百姓在奮斗,能人異士層出不窮,星星火光,已有燎原之勢。”
朱龍看著她的眼睛,想:她跟公子如此像,卻又如此不像。天地畫卷,公子一路往下,看見了雞犬,而她更進一步,看見了柴扉炊煙,人間煙火氣。
與此同時,一個掌聲響了起來:“說得好。”
朱龍下意識握劍,那人推門而入,身穿一身黑斗篷,從頭到腳裹得很嚴實,聞言哈哈一笑,摘掉斗篷隨手扔到地上,露出了紅衣、黑發,和一雙風流倜儻的眼睛。
朱龍驚呆了。
因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宜王——赫奕。
姬善的目光閃了閃,低聲道:“你種。”
時鹿鹿笑得越發歡愉了:“我就知道你愿意,因為你覺得你一定能戰勝情蠱,對不對?”
“神農始草木之滋,醫道由此而啟,我等后人,理當效仿炎帝,以身殉道。”
“不悔?”
“不悔。”
時鹿鹿的眼眸微沉,將食指伸入口中咬破,血珠立刻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