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終于有了動靜,卻不是來自窗那頭,而是門外。
姬善轉身走到門口,就見八名中年巫女拖著輛獨輪車
上來,車上一袋袋的全是土。她們刨地、堆土,一副要種地的架勢。
她們忙活,姬善就坐在門檻上看著,這番景象起碼比天好看。
說也奇怪,聽神臺上憑空多了一個她,卻無人對此起疑。伏周的貼身巫女一共十二人,死了四個,只剩下了眼前這八個。
這八人,不但認不出伏周是假的,還對她完全無視。
是時鹿鹿對她們也施展了巫術嗎?怎麼能眼瞎耳聾成這樣!
姬善轉了轉眼珠,忽掏出那把小鏡子,朝其中一個巫女丟去:“喂。”
巫女一個挪步,輕巧地避開了,鏡子落地,“哐啷”砸個粉碎。
姬善嘖嘖道:“完啦,大司巫心愛的鏡子碎啦!”
巫女們全都繼續墾地,并不理會她的話。
她們能躲避飛物,說明并未失聰,那就是故意無視她的話了?還有,時鹿鹿說過,伏周對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怎麼會把住所布置得這麼精致舒適,連鏡子都是罕見的奢美之物?
“喂,大司巫去哪兒了?”時鹿鹿那個騙子,說什麼從今往后形影不離,結果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獨留她一人在此。
巫女們仍不回應。
姬善感慨道:“還真是行尸走肉啊……”可惜巫女們武功高強,而她又不會武功。不然強行抓一個回來研究,也許能發現到底是怎麼回事。
巫女們墾完地,撒下種子。姬善遍識百草,一下子認出那是鐵線牡丹的種子。
她
們要種鐵線牡丹?
怎麼聽神臺上的鐵線牡丹沒有了?要重種?
仔細回想,之前跑了一圈,確實沒有看見花。
在時鹿鹿和伏周之間,到底經過了一場怎樣的博弈?花是那時候沒的嗎?伏周分明就被關在隔壁,卻毫無動靜,對她的話也毫無反應,是昏迷了?
姬善突然拿起獨輪車上一把閑置的鋤頭,跑到封死的窗戶前狠狠砸下去。
她雖不會武功,卻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多年歷練讓她的肢體充滿力量。然而,這一鋤頭下去,看似木制的窗戶沒事,鋤頭“嘎嘣”一聲斷成兩截。
“阿善,你又淘氣了。”
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姬善后背上的汗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她僵立片刻,回身,就看見了時鹿鹿。
他手上提著一個食盒,分明是殷切送飯的戀人,落在姬善眼里,卻無異于催命的惡魔。
惡魔盯著封死的窗戶,挑眉道:“你想救她?”
“沒有沒有,我就試試鋤頭……”姬善的話還沒說完,心口猛地一痛,撲倒在地蜷縮起來……
徹心徹骨間,依稀聽見一聲嘆息:“都說了不要再撒謊的啊……”
溫熱的水流,輕柔地沖刷著姬善的身體,把汗水和污垢一點點帶離。
她趴在桶沿上,怔怔地看著前方的屏風,仿佛那已是她唯一在乎的東西。
懲罰的時間,果然從三息延長到了九息,疼痛解除后,整個人都虛脫了。此時的她,只能
任憑巫女們為她沐浴,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巫女們把她洗干凈后撈出去,用柔軟的絲帛裹住身體放在白鵝絨大榻上,用白棉吸去頭發上的水漬,再用熏爐一點點熏干。
最后,她變得又香又軟又干凈,她們便退了出去。
姬善平躺在榻上,望著屋頂美麗的鐵線牡丹雕花,忽然笑出聲。
“笑什麼?”角落里,傳來時鹿鹿的聲音。他依舊坐在窗戶下,坐在陰影中。
姬善道:“八年前我嫁入穎王府,成為昭尹的側妃,大婚之夜,她們也這般給我沐浴熏香脫光光,放在榻上等他來。”
時鹿鹿道:“然后呢?”
“然后……”姬善側了個身,媚眼如絲地朝他勾了勾手指道,“你過來啊,我教你。”
時鹿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但他沒有動。
“你都給我種了情蠱了,為何不同我親近?”
“之前你說怕欠因果,但現在我們已經生死相依,糾纏不清,就差最后一步……你在怕什麼?”
“過來。”
姬善索性一把把身上的絲帛扯掉,丟到地上。
玉體橫陳,美人如花隔云端。
時鹿鹿遠遠地看著她,目光閃動隱晦不明,卻依舊沒有動。
姬善等了一會兒,又“咯咯”笑了起來:“你知道嗎?昭尹那天一開始也沒過來。”
“然后呢?”時鹿鹿的聲音明顯喑啞了幾分,似在忍耐著什麼。
“后來,他就過來,抓起我的頭發……”姬善說著也抓起一縷長
發,放到唇旁,粉紅的舌頭如貓舌般探出,在上面舔了舔。
時鹿鹿的咽喉跟著滑動了一下。
“然后,是手……”纖長的手指,從黑色長發上滑過,來到唇旁,眼看那粉色舌尖就要舔上去,指尖卻像貓爪頑皮地縮了回去。
時鹿鹿突然咳嗽起來。
“再然后,是胸……”姬善的話沒說完,一道白影飛掠而至,將她從頭到腳罩住了——是那件本來掛在屏風上的白狐皮裘。
與此同時,時鹿鹿起身推門,屋外冰寒的風一下子吹進來,吹散了一室旖旎。
姬善在皮裘里放聲大笑。
“如果我能,你現在不該笑,而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