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般配?”
姬善呵呵冷笑道:“我是阿善,
醫行天下四處救人的大善人!”
“我是鹿鹿,天真純潔無辜可愛的小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間,山路走完,前方是一片看不到邊的密林,杉樹參天,樹下則繁花似錦:新開的雛菊白如碎珠,黃色的金鳳花燦似火焰,鳳尾蘭像一個個身穿綠裙的纖細美人,向上伸展著柔荑,三色朱蕉則把絢麗鋪進了綠意里……
“我第一次見姬忽時,她在插花。那時便覺得驚奇——那可是冬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盛開的鮮花,后來才知道,都是商人們從宜帶過去的。”
“宜四季如春,人們認為是巫神的力量。”
“山海四季,固是神力所致,但蠅營人類,卻能挪盜天機。搬山鑿河、引海填田,把各地獨有之物運去別地,無所不用其極。”
時鹿鹿凝視著她,悠悠道:“你……很喜歡人類啊。”
“我喜歡了解人類。”
“你最了解的人是誰?”
“姬忽。我扮她,扮了整整十五年。”
“可你只跟她待過三天。”
“那二十頁上寫的?”
“嗯。”
“看來巫的情報不比如意門差啊。”姬善感慨。
“姬忽是個什麼樣的人?”
姬善想了想,道:“好人。”
“如何定義?”
“好人,在我這兒就是無趣之人,就算了解了也沒什麼用。壞人,則各有各的玄妙,或性格、或出身、或經歷、或這里……”她點了點腦子,“有問題。”
“那我屬于哪種?”
“你啊,你就是個
出身有問題,經歷很有問題,性格更有問題,這里最有問題的人。”
時鹿鹿大笑起來,驚起一片飛鳥。
這還是姬善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如此大笑,笑得好像放下了所有心事所有包袱所有秘密,笑得像個真正的少年。
然后,他彎下腰來,平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想了解我嗎?阿善。”
“我……”姬善剛說了一個字,時鹿鹿的手指就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笑容消散,眼眸深黑,一瞬間,從大笑轉變成大悲:“別太了解我,阿善。”
“太了解了會如何?”
“會死。”
姬善心中一沉。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時鹿鹿的聲音輕如嘆息。
伏周的聲音回旋在耳旁,絮絮叨叨,不停回蕩——
“你會死于她手。神諭——時鹿鹿,會死于姬善之手!”
這哪里是神諭。時鹿鹿想,這分明是魔咒。神諭勸人清醒,而魔咒令人沉淪。就像他此刻,玉杖輕輕一點就能要了身前女子的性命,卻寧可冒著死于伊手的危險,也不肯殺她。
她喜歡我。
時鹿鹿凝視著姬善的背影,如此想道。我能令她越來越喜歡我,喜歡到,讓神諭無法應驗。
沒錯。神諭,是可以破解的。
比如他的誕生,就是神諭失效的結果。
林深似海,卻比海多了無數種氣味。
一開始是草木的清香,然后有枯葉腐爛的味道,入得深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氣味融在一起,再
被穿過林間的風一吹,便輕了淡了,飄忽不定。
姬善正在努力分辨,時鹿鹿突然拽了她一把,道:“小心。”
她前腳踩中的那一處地面,迅速塌陷。
時鹿鹿帶著她后退數丈,只見塌陷之地很快又滿了起來,變得跟之前完全一樣。
“陷阱?”
“沼澤。”
姬善想了起來,宜境確實多沼澤:“但沼澤地不是沒有大樹的嗎?”
“有,巫樹林。”
又是巫神之力?
“這種樹既能水生又能陸生,與沼澤最是般配。”時鹿鹿眺望一番,道,“看來前面都是沼澤了,還要繼續前行嗎?”
“若我想,如何?”
“這樣。”時鹿鹿說著伸手摟住她的腰,玉杖輕點,直跳上樹,手中不停,玉杖繼續點出,以樹為地,奔馳跳躍。
金色的陽光照在姬善臉上,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像只小鹿,在草地上跳躍撒歡,又像一只大鳥,在振翅翱翔……
會武功真好啊……
聽說風小雅的武功也極高,不知能否如時鹿鹿一樣帶她這般飛……
剛想到這兒,胸口猛地一痛,姬善“啊”了一聲,身行立沉,往下墜落。
時鹿鹿吃了一驚,連忙救她,但玉杖伸出一半,突然一頓,然后眼睜睜看著姬善掉到地上,掉進了沼澤里。
姬善想完了,這下死定了!
一根東西破空射來,卷住了她的腰,阻止她繼續下沉。
抬頭一看,原來是玉杖杖頭彈出了一根鑌絲,千鈞一發之際
救了她。
“快拉我上去!”她喊道。
誰知,時鹿鹿卻落到了一棵大樹上,然后,好整以暇地把玉杖往身下一壓,坐下了。
“不要。”
“為什麼?”
“我在帶你飛,你卻在想心上人。”時鹿鹿看起來不太高興。
姬善覺得,這次是真的完了。
沼澤像一張濕漉漉、臭烘烘的大嘴,不停地吮吸著她。
姬善放棄掙扎,張開手臂,盡量讓自己仰躺,加上腰間有鑌絲加持,雖然過程非常煎熬,好歹沒有性命之憂。
因為仰躺,所以她跟時鹿鹿正好面對面相望,彼此都能看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原來想想也會催發情蠱。”姬善老老實實道,“而且,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我心上人。”
“你想的是誰?”
“風小雅。”
時鹿鹿注視著她,姬善顯得無辜極了,道:“我不服氣。我沒覺得風小雅是我的心上人。
”
因為她說這話時情蠱沒有反噬,因此時鹿鹿表情大緩,卻還是不肯拉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