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鹿鹿注視著姬善,緩緩道:“我告訴過你,三個月前有關程國,有一個預言——‘紫薇開天啟,一駐連三移。熒惑未守心,東蛟不可殪。’”
“沒錯,伏周從巫神那聽到了這四句話,告知于朕。朕便開始頭疼,實在不想再插手程國那兒的破事啊……”赫奕搖頭,為自己把酒斟滿
。
姬善意識到一件事——赫奕真的認不出時鹿鹿,他真的把時鹿鹿當作了伏周——剛才的場景實在過于慌亂,以至于她都沒有好好留意,時鹿鹿是何時嘆氣對赫奕下了咒。
“但沒辦法,神諭不可違。朕只好派人去程,命他嚴密監視程國內亂,必要時救下頤殊。”
“那個人……是胡九仙嗎?”
“正是。”
姬善目光閃動道:“胡九仙從薛采手里救出頤殊,帶回宜國,但為何說他遇到海難失了蹤?又為何說他死于茜色之手?”
赫奕瞥向時鹿鹿道:“這就要大司巫為朕解惑了。為什麼?”
時鹿鹿淡淡道:“很簡單——茜色背叛了。”
“我要你,召集宜境內所有如意門弟子,所有能調動的人,一起幫我,掘地三尺,找到茜色!”和善堂中,秋姜如此對李妲道。
李妲聞言一驚,但什麼也沒說,深深一拜:“是!”
“三十年前,如意夫人有了奏春的計劃。第一處決定實施之地,便是宜。”柴火的火光在赫奕眼中跳動,映得他一向從容豁達的臉龐也多了幾分晦澀,“因為,宜最弱。”
三十年前的宜,是唯方大陸最弱小的國家,八山一水一分田,雖然四季如春,卻不能大量產糧,從而導致食物匱乏。宜人很能吃苦,走街串巷,翻山越嶺地各處尋找商機,然后,從遙遠的海外帶回一種叫作玉麥的谷物,能在宜境種植,堪堪解決
了溫飽。
當然,按照巫神殿的話說,那是受到巫神的指引才找到玉麥的。
“如意夫人訓練了一批絕色美人,送入宜國,分派各處。其中一個,叫阿月。”
姬善一驚,看向時鹿鹿——他娘!時鹿鹿眉睫低垂,布滿紅繪的臉看不出表情變化,但也許是情蠱感應,她能覺察出此刻的他情緒十分低落。
“阿月在巫族熬了五年,因聽力過人最終成功進入聽神臺。父王前往聽神臺祭神,對她一見鐘情。”赫奕笑了笑道,“不久,阿月有了身孕。父王心知褻瀆神明,若傳揚出去,皇位難保,便讓她將孩子墮掉。阿月苦苦哀求,求得父王心軟,還是把孩子生下了。然后,你猜——發生了什麼?”
“如意夫人出現了。”
赫奕將碗里的殘酒潑入火中,火光竄起,如悲似怒:“沒錯。這一切……不過是美人計而已。”
美人計很俗,但通常很好用。比如妲己、西施和貂蟬。
“如意夫人給出的條件是:讓阿月的孩子成為太子。如意門則幫助宜國打開程國口岸,互通海商。父王迫于形勢,答應了。”
姬善又忍不住去看時鹿鹿,他沉默地提起一旁的水壺往鍋中加湯,水從壺口瀉出,“嘩啦啦”地跳進鍋內,奔赴注定沸騰的死亡一場。
“但是……”赫奕說到這里,長長一嘆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個孩子夭折了。”
姬善看了時鹿鹿一眼,問道:“是真的
夭折,還是被先王弄死了?”
赫奕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道:“這個誰知道呢?”
“然后呢?”
“如意夫人只好命阿月盡快再為父王生一子。但父王得了教訓,不再與她親近。阿月為求自保,拼命博取伏極歡心,終令得伏極決定選她當繼承人。
”
阿月果然也是個人物啊……
“然而,伏極最終還是發現了阿月的真實身份,以及她跟父王的私情。”
“巫神告訴她的吧。”
赫奕哈哈一笑道:“那巫神告訴得還真是有點晚啊。”
時鹿鹿突然道:“晚有什麼關系,很及時不是嗎?”
“也是。總之,伏極處死了阿月,并把大司巫之位傳給了她。”赫奕指了指時鹿鹿,微笑道,“就此,在宜的奏春計劃泡湯了。后面的,大家都知道了。”
“可你還沒說江江和茜色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急啊……”赫奕慢吞吞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悠然道,“宜以商強國。朕以商治國。而商人有一個特征:就是買賣買賣,有賣,就要有買。”
姬善的心“咯噔”了一下。
“善姑娘,看來你最想知道的事就是茜色和江江,那麼,出個價吧。”赫奕眨了眨眼睛。
姬善氣得眼里要冒火,一旁的時鹿鹿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
“我記得初遇時,阿善說過一句話——‘若告訴你我的愿望,豈非給了你一個挾制我的把柄?’從那時起,我就特別好奇,阿善的愿望到
底是什麼呢?”時鹿鹿轉頭,向赫奕抱拳行了一禮道,“多謝陛下,此刻,我終于知道了。”
柴火暖黃,湯汁香濃,不像皇宮的空曠房間,兩個本該是敵的兄弟君臣……沒錯,赫奕的圣旨,的的確確是道陷阱。
卻不是為時鹿鹿,或者說為伏周而設。
真正的獵物,是她。
李妲的效率很高,很快帶回了消息:“茜色可能藏匿于巫神殿中。”
秋姜和朱龍對視了一眼。
“她不是巫女,也不是赫奕的人,怎麼混進去的?”巫族戒備極其森嚴,之前李妲能進,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巫女;那些冒充燕王暗衛的人能進,是因為他們有赫奕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