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打量著茜色,心想:嗯,難怪風小雅見了此女并不起疑,確實跟自己有點像,只不過,比自己美艷許多。
“我召喚過你,你沒有來。”
“因為我并非如意門弟子,無須應召。”
秋姜心知她不是,卻沒想到她澄清得如此直白。
“你
是誰?”
“你猜。”
“伏周告訴我,你是她的人。”
茜色點頭道:“沒錯。”
“那麼請問——巫族的你,怎會變成如意門弟子,又出現在了江江的《四國譜》中?”
“你覺得呢?”
秋姜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覺得,不僅你,《四國譜》中,有關于宜國的部分……全是假的。被你們巫族調了包。”
茜色的笑容消失了,將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幽幽道:“他們都說你很聰明,你果然很聰明。”
聽到這句話,秋姜心中并無喜悅之色,一顆心反而越發低沉。本以為抓回頤殊就能完結的“歸程”計劃,又起波折……
別怕。
別怕。
別怕。
姬善一遍遍地想:又不會真的掉下去。更何況什麼都看不見,就當自己是在一個安全的屋子里好了……
然而,惡心和暈眩都在向她明確傳達著一個事實:她真的怕極了。
她小時候其實不恐高的,不但不怕,還特別擅長攀爬。但后來,自從那個人離開后,不知為何她就不敢爬樹了,后來慢慢地發展為不敢去任何高的地方,現在更是,一到高處就雙腿發軟……
姬善咬咬牙,嘗試著慢慢爬起來,靠住窗戶那面墻,告訴自己:這半邊還是陸地,下面是踏實的……
顫抖,慢慢地停止了,嘔吐的感覺,也漸漸淡去。
姬善喘著氣,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逃!
不能坐以待斃,要想辦法
逃!
她原本沒有這個想法。這麼多年,生活軌跡跌宕起伏,一直隨遇而安。搬到觀里住時,挺開心;到了姬家后,挺好的;去了駱空山,很不錯;進了皇宮,也湊合……一直一直,從不逃。
她自小跟常人不同,應了黃花郎的特征,隨風飛到哪兒,就在哪兒落根,兇險是奇遇,波折是情趣,人生百態皆風景,自由隨心無所懼。
可這一次,超出極限,無法容忍。必須逃!
“別怕……我留了……”伏周的話于耳畔響起。對,她說她留了什麼,想必不會只有草席和馬桶,肯定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姬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屋里摸索了起來……
“如意夫人的奏春計劃,最早在宜國實施,一度成功了,后被宜王反擊。”茜色撫摸著手腕上的鑌絲,眼中沒有害怕,只有好奇,“如意夫人沒有氣餒,又派瑪瑙門的小十入宜。小十后來成了大司巫,巫神賜名伏周,表面看對夫人言聽計從,但其實……”
“暗度陳倉,將宜境內所有的如意門弟子,全部更換。你、李妲,以及我這些天見到的那些人……都是假的!”秋姜冷冷道。李妲泄漏了她的行蹤,李妲招來赫奕,李妲此刻又把她帶到這里,跟茜色見面。
一步步,都是局。
茜色微笑道:“要做到這一點很難,但幸好,宜是個特別的國家,在這里,所有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可以用兩個字
解釋——神諭。”
確實。換了其他三國,姑姑恐怕都會發現,偏偏宜國,又弱小又迷信,巫的怪舉層出不窮,遮蓋了很多漏洞。
“你見過伏周嗎?”
“見過。”
“你覺得如何?”
秋姜想起北宮里發生的一幕,答道:“伏周其人如何,時間太短看不出來。但有一點很確定——伏周不像如意門弟子。”
“為何?”
“武功。”如意門的武功她了如指掌,卻從不曾見過伏周那樣的身法。可是,如果伏周不是小十,實在想不出宜宮內還有哪個位高權重的女人。
赫奕尚未大婚,后宮并無主人,也沒有公主太后。僅有的一個身份高貴的女性——鎮南王妃也就是小公子夜尚的母親,一直留在封地,不在鶴城。因此,她心中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伏周,在北宮見到伏周時,便出語試探。而對方的反應也很古怪,不否認,也不承認。
茜色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道:“七主確實洞若觀火,那你可知為何?”
“還請姑娘為我解惑。”
茜色笑得越發歡愉,伏下身靠近她的耳朵,輕輕道:“因為——你見到的伏周,是假的。”
秋姜一驚。
“那是祿允和十月的私生子,叫時鹿鹿。”
時鹿鹿坐在鏡前,提起一支玉管羊毫筆,蘸上朱砂,將臉上已經有點淡了的紅紋重新勾勒。
兩名巫女在一旁為他清洗羽衣,一名巫女向他稟報道:“秋姜的馬車離開皇
宮后,去了和善堂。然后從密道離開,在城西的一家農舍里換了衣衫易了容貌,打扮成一個四十出頭的貴婦人和車夫,跟著李妲來到巫神殿。”
“她不去追緝茜色,反來了這里……”時鹿鹿眼眸微瞇道,“莫非,茜色躲在此地?”
巫女們嚇得連忙跪倒。稟事巫女道:“我們徹查了巫神殿,并無茜色蹤影。”
時鹿鹿漫不經心地將眼角蔓延出的紅線拉入鬢角,道:“茜色若有心藏匿,你們找不到也正常。
”
“那……”稟事巫女壯著膽子道,“能否請神諭……”
時鹿鹿“啪”地將筆往架上一放,冷冷道:“如此小事,也要問神,要爾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