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坐在正北龍椅上的赫奕笑道:“朕的大司巫來了?來晚了。罰酒罰酒。”說罷親自倒了一杯酒,起身迎至轎前,“這杯,你說什麼也得喝!”
時鹿鹿伸出戴著彩絲手套的手,沒有接酒杯,而是輕輕按在赫奕的左肩上。
“陛下……”他開口道,“請聽神諭。”
赫奕面色頓變,當即將酒杯轉交于一旁的太監,一掀衣袍,行了一個大禮,道:“謹接神諭……”
時鹿鹿因為沒有了玉杖,只能將手從赫奕的左肩滑至他的眉心,道:“紫薇星暗,流珠東至。”
此言一出,殿內所有的宜人,全部惶恐地跪下了,道:“巫神恕罪!”
“這個人會殺了陛下……”時鹿鹿說著,戴有五色寶石指環的食指,不偏不倚地指向了衛玉衡。
這下,不僅宜人,璧使和程使全驚了。
姬善心中暗嘆:時鹿鹿的行事作風,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直接。這大概便是巫的優勢了,隨時隨地,只要搬出神諭,就能平地驚雷,攪弄風云。
如此一來……衛玉衡,你要麻煩了哦……
她有些期待地朝衛玉衡看了過去。
衛玉衡聞言短暫地驚了一下,轉瞬恢復了鎮定,放下酒杯,起身行了一個大禮道:“臣惶恐。臣奉命來宜,身為使臣,一舉一動唯恐令璧蒙羞,又怎會行刺客舉妄動干戈?此間恐有誤會,還請陛下明鑒!”
赫奕道:“是啊,宜璧素來交好,他沒有理由這麼做。大司巫,你會不會是……”說到這里,遲疑停下,終究是沒有說出“聽錯了”三字。
時鹿鹿突然動手。
彩影一閃,只一閃,就來到了衛玉衡跟前。衛
玉衡下意識后退,身后卻是墻,當即腳尖一勾,長案旋躍而起,擋住時鹿鹿。
時鹿鹿腳不退手不動,長案在他身前三分處,突然從中心旋轉裂開,一片一片,像被風吹散的花瓣般凋零。
這一幕既兇險又唯美,令所有人都看呆了。
連王予恒身旁的美少年都睜大眼睛,驚呼出聲:“戲法?”
衛玉衡急聲道:“住手!”
時鹿鹿沒有停,繼續往他逼近,羽衣飛舞,面紋晃動,詭異而肅殺。
衛玉衡無奈之下,從身側坐墊下拔出了一把紅傘。
姬善挑眉:好家伙,居然真的帶武器入殿!
紅傘“砰”地頂開,然后“沙沙沙沙”一陣細碎聲響,被時鹿鹿的袖風剝成了千萬縷線,與傘架分離。留在衛玉衡手中的傘柄,就露出了原來的模樣——劍。
衛玉衡持劍道:“我再讓一招,大司巫若還不停下,恕我要反擊了!”
時鹿鹿冷哼一聲,長袖揮拂,朝衛玉衡罩去。衛玉衡想要破罩而出,劍尖劃過羽袖,竟拉出一連串火星。
袖未破而刃已卷。他大驚失色。
時鹿鹿道:“你可以反擊了。”
衛玉衡的五官扭曲了一下,下一刻,突然扔掉傘柄,匍匐在地道:“陛下,臣絕不敢殺您,請明察!”
姬善在轎中捂住嘴巴,才沒有笑出聲。不愧是能屈能伸的衛玉衡啊,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時鹿鹿瞇眼,朝他繼續走過去,衛玉衡一動不動,毫不反抗,任由他將
他拎起,跟抓小雞似的抖了抖。
“啪嗒”,一個卷軸從他袖中滑出,滾啊滾地滾到了赫奕腳邊。
赫奕一怔。身旁的太監連忙把卷軸撿起,打開后,大驚失色地抖開,讓所有人都能看見——赫然是宜宮的輿圖!
宜宮簡陋,只有三棟樓,大家都知道。
可這張輿圖上,用紅線畫出了三條密道,這些密道密密麻麻地盤旋在三棟樓下,蔓延出宮,分別抵達宮外的三處隱秘地點。
群臣嘩然。
赫奕沉下臉道:“此物,玉公做何解釋?”
衛玉衡抬頭看著這幅輿圖,驚慌不已道:“陛下,這不是我的東西!”
“這麼多雙眼睛親眼看著從你身上掉下來的,還說不是你的?”赫奕身旁的太監反駁道。
“不是!真的不是!我也第一次見此物!”
“這是戲法……”王予恒身邊的美少年突然開口,聲音清脆,異常清楚。
衛玉衡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云二公子,不要隨便開口。”王予恒沉聲道。
姬善心中“啊”了一聲,這才明白美少年是誰——云家的二公子,云閃閃。云笛為救頤殊已死,沒想到他弟弟竟會被頤非派來使宜。
一個面癱,一個草包。頤非這是打得什麼算盤?
在她的沉吟中,云閃閃起身走到衛玉衡面前,看了時鹿鹿一眼道:“這是戲法。你在震碎長案的那一刻,趁所有人的視線被粉末吸引,偷偷將輿圖塞入他袖中——我親眼所見。”
草包
有時候也是有用的,比如此刻。姬善有些嘲諷地想:時鹿鹿自視武功極高,當眾栽贓嫁禍衛玉衡,誰能想到竟有人能識破他的障眼法,而且還一根筋地說出來,完全不顧引火上身地亂出頭。
天意啊……
時鹿鹿嘆了口氣,轉身看向云閃閃道:“你說——什麼?”
“我說……”云閃閃剛要重復,但對上他的眼睛,整個人一僵,聲音立刻恍惚了起來,“我不知道……”
“你不是看見了?”時鹿鹿微笑道。
“我……看見……他,他私自攜帶兵器入殿。
他的傘,就是兵器。”云閃閃倒戈。又引得殿內一片嘩然。
姬善心知云閃閃此刻是中了巫術。時鹿鹿的武功也許有破解之法,但這巫術……實在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