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帶著時鹿鹿的痛苦被塵封;另一半作為伏周繼續存活。”
“你說他變成了兩個人?”
“對。”赫奕點頭道。
“那伏周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記得,但他并不怨恨。他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阿月的安排,成了伏周。”
秋姜震驚了半天,感慨道:“迦樓羅。”
“什麼?”
“又名不死鳥,佛經中一種專門吞噬毒蛇猛獸的神鳥。當它壽命將至時,體內的毒素發作,會痛苦不堪。于是,就飛到金剛輪山頂自焚,只剩下一顆琉璃心。如果有人持心引火,即能復生……”秋姜說到這兒笑了笑,“跟時鹿鹿的奇遇很像,對不對?”
“世間沒有這等神奇的鳥。”
“世間都有如此神奇的蠱了,有那般神奇的鳥也不足為奇。”
赫奕皺了皺眉,沉聲道:“但朕不接受這個解釋。”
“你接受什麼解釋?”
“朕認為——他病了。是一種,心病。”
雖然看不到眼睛,
但秋姜知道,赫奕是真的這麼想的。
“我說過,我被伏周關了起來。她把我關在體內,黑漆漆的,沒有光。我只能聽到各種聲音……”
姬善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喃喃道:“人有心腎兩傷,一旦覺自己之身分而為兩,他人未見而己獨見之,人以為離魂之癥也……”
“你覺得我是離魂癥?”時鹿鹿輕輕一笑道,“但我心腎無傷。”
“傷了,只不過,被繭暫時治好了。”
時鹿鹿一怔。
“之所以說暫時,是因為沒有痊愈。后來,你又變了一次。”
時鹿鹿糾正她道:“是兩次。”
“伏周接任大司巫一職后,任勞任怨,對我極好,一心一意助我振興宜國。我雖察覺出他不是女子,但亦不愿揭穿。尤其是父王臨終時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讓我善待于他……”赫奕說到這兒,唏噓不已,“但人生無常,誰能想,時鹿鹿會破印而出……”
“他怎麼出來的?”
“雷擊?”姬善問道。
“對。”
“有一次,雷正好擊中我住的那間屋子,把它燒掉了。巫女們花了三天時間重建,那三天,我終于看見了藍天白云和太陽。”
——那是時鹿鹿曾說過的話。而真相是——
“雨夜,雷電擊中了木屋,伏周被電暈了。蠱王自動化繭,為我療傷。等繭破之時,再醒來的……是我。”時鹿鹿說到這兒,揚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極盡燦爛的笑容,卻
讓看到這個笑容的姬善,不寒而栗。
“十二年。二十四歲時,我取代了伏周。”
“三年前,大臣們逼朕大婚,朕跟伏周說好,讓他幫朕搪塞。誰知到了聽神臺,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突然給了一個‘璧’字。”
秋姜想到當時的情形,不禁一樂。
“朕事后問他為何改口,他說與其一味拒絕不如給個目標,好讓那些閑著沒事干的大臣忙活起來。朕雖覺異樣,但并未細想。因為那時,朕已經很信任伏周了。”
他登基后,與伏周始終并肩作戰,才得以迅速平定動蕩。在程國入侵之際,也是伏周的一句“匕鬯不驚”,讓所有宜人吃了顆定心丸,從而士氣大振地連連打了好幾場漂亮仗,逼得程王不得不御駕親征。而他與伏周一起,反滲了如意門,令如意夫人對銘弓極不滿意,最終毒倒銘弓,從而徹底保住了宜國。
“朕信任他,當他說朕的有緣人確實與璧有關,很可能在璧國時,朕正好要與九仙見面。九仙常常自夸紅園之美,朕心向往,便索性約在紅園相見,偷偷赴璧。”
那是圖璧四年最美麗的五月。他在彌江上遭到伏擊,九死一生之際,得遇救星。
那女孩從人群中走出來,為潘方倒酒,白妝素袖,靜如籠月。
婢女為她取來一把琴,她彈琴為他們助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時他便想:伏周沒有騙他。他的有緣人,確實在璧。
又
逢程王壽宴,如意夫人一早下令給伏周,讓她務必說服宜王親臨。因此,他索性賴在璧的使船上,得與姜沉魚同行,就那樣引出了一段……孽緣……
其實哪里又是罪孽呢?
不過是一場君知女有夫,贈伊雙明珠的遺憾罷了。
秋姜忽然打斷他:“你說,如意夫人下令給伏周?”
“嗯。”
“伏周為什麼聽我姑姑的?”
“如意夫人在時鹿鹿身旁安插了一名弟子,被阿月發覺了,阿月沒有殺她,而是完全控制了她,捏造了一個瑪瑙門小十成功被伏極賞識,選為親信,繼任大司巫的謊言。”
“我姑姑沒有起疑?”
“有。她先后派了三撥人來核實查證。但我們早有應對,因此,天衣無縫。”
難怪伏周……哦不,時鹿鹿見到她的綠袍細腰,毫無畏懼。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如意門弟子,沒有經歷過地獄般的馴服過程。
“你們又是如何得知《四國譜》的?”
“我們并不知道《四國譜》。”
“可是《宜國譜》分明……”
赫奕很坦誠地糾正她:“我們只是找出了宜境內所有的如意門弟子,然后殺的殺,改的改,放的放,剩余的,全部成為巫神的信使,用蠱控制住他們。”
“所以,《宜國譜》還是真的,只不過,人變了。”
“對。”
宜境內共有如意門弟子四百六十九人,加上茜色,四百七十人。赫奕和伏周,竟用十五年時間把他們全部找到,清洗了
一遍……宜的覺醒,真是走在了燕和璧的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