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鹿鹿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姬善。
姬善也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只有吃吃在不停地喊:“善姐,你、你到底在做什麼?你的傷是假的?”
“她的傷是真的。”回話的人是茜色。她氣喘吁吁地從時鹿鹿背上爬起來,四肢扭曲顯得很不協調,但臉上半點痛苦之色都沒有,冷靜極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吃吃覺得自己的腦袋變成了一團糨糊。她剛才梳洗完正準備跟姬善一起睡覺,這個茜色就突然走了進來,走進來后也不說話,
直勾勾地看著姬善。兩人彼此對視了一會兒,茜色說了句時間差不多了,就拔出匕首扎進姬善體內。她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去救,這時時鹿鹿回來了,打飛茜色,抱起姬善,結果姬善突然醒轉,拔出自己身上的匕首,反刺進時鹿鹿心口……
“天啊!我這是又看了一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戲碼嗎?”她忍不住喃喃道。
“這把匕首,眼熟嗎?”茜色問時鹿鹿。
時鹿鹿低頭看了一眼,匕首的刃已刺入他體內,只剩下把手,把手薄如紙片,上面雕刻著毒蛇紋理,確實眼熟——這本是藏在衛玉衡靴子里的。
他讓巫女們潛入驛站,偷到衛玉衡的靴子,把上面的劇毒換成致盲的弱毒。然后,在宮宴之時,借衛玉衡之腳毒瞎了赫奕。
如今,它被握在姬善手中。不知為何,他卻半點都不覺得意外。
“我百毒不侵,對我用毒,是無用的。”他開口,每個字都說得很柔軟。
“我知道。”姬善終于開口,聲音因為平靜而顯得更加殘酷。
“你殺了我,自己也會死。
”
“我知道。”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死?”
“不。”
時鹿鹿的眼眸亮了一些,道:“那你在做什麼?”
“你受了致命傷,蠱王該出來保護你了。”
時鹿鹿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當即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姬善死死抱住,姬善的臉,在他眼前模糊,而他知道,這種模糊不是因為毒發。
幾
縷白絲從他耳中鉆了出來,體內的蠱王意識到了危險,開始吐絲。
時鹿鹿強忍痛楚,沉聲問:“為……什……麼?”
姬善轉頭,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吃吃,一字一字道:“我說過——我來宜國,是為了救伏周。”
“你以為這樣,伏周就能出來了?”時鹿鹿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道,“阿善啊,雖然我不能對你說謊,但是,有一個問題你沒有問,所以我沒回答。”
“什麼問題?”姬善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就是——伏周不聽我的,但是,蠱王是完完全全聽我的。”伴隨著最后一個字,原本冒出耳朵的白絲停止了蔓延,再然后,慢慢地縮了回去。
姬善揪緊他的衣領道:“你!不療傷會死!”
“你以為我在乎?”
姬善的心沉了下去。
時鹿鹿笑著,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道:“能跟你一起死,我甘之如飴。”
姬善一把將他推開,從一旁的抽屜里找出銀針,扔給茜色:“給他止血!”自己則到一旁療傷,吃吃見狀上前幫忙,口中道:“善姐,你沒事吧?”
姬善從懷中取出藥粉撒在傷口里,疼得說不出話。
茜色用針扎住時鹿鹿的幾個穴位,扭頭道:“不行,血還在流……”
姬善撕下布條草草纏住傷口,過去接針,忍不住說了句:“醫術真爛!”
“我刺你,正好離心一寸;你扎他,亂捅一氣。
”
“我又不會武功!”
“我也不是專職大
夫啊!”
兩人彼此瞪眼,冷哼一聲,又各忙各的。
吃吃在一旁看看茜色又看看姬善,道:“你們兩個認識啊?”
姬善發出一聲冷笑,道:“誰要認識她,每次出現,都沒好事!”
茜色則道:“沒有我,你什麼都做不了。”
兩人又各自冷睨了對方一眼。
時鹿鹿虛弱地睜開眼睛,視線掠過姬善看向茜色,道:“她是為了伏周,你呢?”
茜色沉默片刻,道:“我也是。”
“你為何能對我撒謊?”
“你猜得沒錯。我確實患有無痛癥。”
時鹿鹿一顫,突然“噗”地噴出一大口血來。
姬善連忙將一根針扎進他的孔最穴,急聲道:“快讓蠱王救你!”
“不。”
“你……”
時鹿鹿盯著她,一字一字道:“我,絕不會讓你,見伏周。”說罷,又噴出一口血來。
“你行不行啊?”茜色急了。
冷汗從姬善額頭冒出,她持針的手在不停地抖,因為心口處的傷,也因為時鹿鹿的眼神。最后,咬一咬牙,捧起時鹿鹿的臉道:“那就一起跟我死吧!”
“好啊……”
“不行!不行!”吃吃著急道。
姬善扯掉自己身上的布條,并把時鹿鹿身上的針一起拔了,然后抱住他。兩人的傷口緊緊貼合在一起,血液再次噴薄而出,一時間,不知是她的血還是他的血。
視線搖晃,萬物轉黑。
姬善在暈過去前,聽見茜色說了一句話。
她說:“兩個瘋子……”
她不是瘋子。
她只是在兌現承諾罷了。
“巫興還是亡,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你生還是死,也與我無關。甚至,我的生死,于我而言,也沒有意義。”
“那,什麼有意義?”
“伏周。”
“要救她,就要殺小鹿。”
“那麼——就殺了小鹿。”
“小鹿死,你亦死。
”
“那麼,我就死!死也是一種飛啊,又有何懼?”
又有何懼……
又有何懼……
她終于,可以重新飛揚了……
“停!”
黑暗中,似乎有個聲音輕輕響起,說著一些奇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