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傷躺了好幾個月,剛剛解除了對蠱王的限制,身體還沒恢復,正是最虛弱之際,萬萬沒想到,姬善竟會來這招。偏偏聲音也發不出了,留給他的,只剩一片黑暗。
“我決定也關你十五年。所以……”
黑暗中,那個能輕易撩撥起他種種情緒的聲音緩緩道:“恨我吧。時鹿鹿。”
馬車飛快地離開了鶴城。
看著似曾相識的官道,和奔跑如飛的梅花鹿,趕車的走走無限感慨:“不知不覺,在鶴城竟待了半年。這真是個神奇的地方,都看不出四季變化。草還是那麼綠,天還是那麼藍……”
“對呀對呀,還有一只你,兩只你,好多好多只你在跳!”吃吃雀躍地告訴時鹿鹿。
看看“撲哧”一笑:“你想氣死他嗎?”
時鹿鹿身上的罩子拿掉了,但眼睛上蒙了黑布條,躺在榻上動彈不得,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說了一句:“卑鄙!”
太卑鄙了!阿善!
看看道:“虧你還說喜歡善姐,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她。她可是初見到你就要把你吃了的主。做出這等卑鄙的事,多正常。”
“是啊,你把她當小白兔,純找死。”
他想他哪里把她當小白兔,他是把她當成了超凡脫俗的閑云野鶴,覺得她生性疏懶為人淡漠,醉心醫道,遠離紅塵,從頭到腳清清白白。
這樣的人,會跟赫奕那種沾滿銅臭的俗物攪和在一起嗎?想想都是褻瀆。
沒想到,她竟真的跟赫奕聯手坑他。
更沒想到,她膽大包天到從宜的領土上偷走宜的大司巫。
偏偏,她還弄到了赫奕親手頒發的通關文牒,一路暢通無阻,無人敢查。聽神臺的巫女們還被關在巫神殿內,就算赫奕想起來放了她們,沒有蠱王的指令,她們也不會自主行動。
而巫神殿的巫女們都是一幫廢物,沒有命令不得上山。如此下去,等眾人發現他不見了,恐怕他都已被帶出宜境了!
看看嘖嘖道:“看我哥就知道,下場多慘。”
走走好奇道:“之前沒來得及問,你哥最終怎麼處置了?”
“宜王可不要臉了,把我哥留下了,然后寫信給姜皇后,問她想要怎麼處理。”
“這怎麼就不要臉了
?”
“你想啊,姜皇后肯定想要我哥死,但她身為皇后又不能這麼做,便尋個機會送出國。宜王抓了我哥,不殺也不放,反問姜皇后怎麼辦。不管姜皇后說殺還是放,都等于欠了宜王一個天大的人情,最妙的是,這事少不得來一來二往通幾封信吧?沒準還要見個面?”
吃吃恍然大悟道:“宜王在釣魚啊?”
走走惋惜道:“薛相這次真是失誤了,怎麼會把你哥這麼大一個把柄主動送去給宜王呢?”
一直默默聽著眾人聊天的姬善忽然開口道:“不是失誤。他是故意給赫奕跟姜沉魚通信的機會的。”
“為什麼?”
“之前赫奕借了姜沉魚一大筆錢,后來姜沉魚想還,赫奕沒要。薛采覺得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好,打算今年怎麼也要還了。衛玉衡是個契由,有了來往才有下一步細談的可能。”
看看道:“就像釣魚,一直拉線繃緊,線會斷,所以宜王要松一松力,讓魚以為安全,然后伺機收竿。而薛相,等的就是他松力之時,好徹底逃脫。”
吃吃茫然道:“我還是聽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神仙打架,跟咱們凡夫俗子沒關系。但是善姐……”看看瞥了時鹿鹿一眼,嚴肅地提醒道,“帶著這個禍害,我們也不得安生。
”
“你怕麻煩?”
看看哈哈一笑道:“也對,咱們自己都是麻煩,還怕什麼麻煩?”
趕車的走走沒有說話,她看著前方的
道路,雙眉微蹙,卻是心事重重。以她對大小姐的了解,遇到疑難雜癥廢寢忘食是有的;屢試屢敗不肯服輸也是有的;為了一個患者寧愿招惹大人物的追殺,卻是不可能的!當年連被區區十幾個村民追殺都要放棄喝喝,現在面對的可是整個宜國啊!本質上,大小姐是個不怕“醫學麻煩”卻怕“人世麻煩”的人,好不容易擺脫了姬貴嬪的身份逍遙在外,怎肯又被卷入權勢紛爭中?
難道……大小姐真的在跟時鹿鹿的接觸中對他動了真情?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治好他?可是要治好時鹿鹿,就要讓時鹿鹿去“死”,讓伏周“活下來”。怎麼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大小姐心里到底在盤算什麼?她對時鹿鹿到底是什麼感情?
看看有時候說得真對,大小姐身上的秘密,真是比猴子身上的虱子還要多啊……細想起來,即使親密如她,所知道的,也僅僅是十歲以后的姬善,十歲之前的大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經歷過什麼樣的事,卻是完全不知的……
官道寬敞,四馬神駿,車身平穩,氣候宜人。
然而,走走從這一趟旅程上,看到了某種不祥。
車行六日,沿途沒有投宿,都只做了短暫停留,用于補給小憩。
第七日的黃昏時分,馬車終于在一處農舍前停下。農舍不大,三四間茅屋帶一個菜園,荒蕪多年,看起來破敗不堪。
吃吃跳
下車,打量四周道:“走姐,走錯路了?為什麼在這兒停啊?這兒也沒水沒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