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善彈了一記她的腦門,道:“說正事!發生了什麼大事?”
“啊,對!陛下駕崩了!”
短短五個字,卻無異于五道驚雷,震蒙了姬善,也把本要睡覺的伏周驚得重新坐直了。
看看撥亮燈芯,把燈臺壓在璧國的輿圖上。
汝丘距離圖璧有八百里遠,快馬需跑一天,馬車起碼六日。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姬善問。
“八月十四,三天前。”
“怎麼可能……”秋姜就在帝都啊,有她在,昭尹怎麼會死呢?
“怎麼死的?”江晚衣的那個毒藥,根本不致死啊……
“不知道。”
“吃吃你和看看辛苦點,立刻快馬趕回姬府找秋姜或薛采,問問到底什麼情況,伺機行事。我們也加快行程,明日出發追你們。”
“是!”吃吃看看當即轉身準備出發去了。
姬善轉頭看向伏周,伏周沉浸在一種奇異的思緒中,臉上的表情特別大司巫——悲天憫人。
“要派人回宜,知會一下宜王嗎?”
伏周回過神來,淡淡道:“不必,他未必比我們知道得晚。”
“那,你有什麼想法?回宜?”
“我同你去圖璧。”
姬善沒往下問,而是對走走喝喝道:“就這樣,大家趕緊
休息,明日一早出發!”
待得所有人都走了,姬善關上房門,走到伏周面前問:“你在想什麼?”
伏周面色冷漠,似不想說,姬善便道:“你若不告訴我,我就不帶你走。”
伏周皺眉,沉默片刻后,方道:“在赫奕原本的計劃里——衛玉衡刺殺成功,他假死由明化暗,把皇位傳給夜尚。如此一來,小鹿會以為自己贏了,繼續為非作歹……”
看著這樣一張冰山臉評價他自己為非作歹,真是莫名滑稽,姬善忍不住笑了。
“三年來,我一直在想,如何滅巫。最終,我和赫奕達成了一致:欲之滅亡,需先令其瘋狂。”
姬善收起了笑,道:“所以赫奕這三年里,任由時鹿鹿胡來?”
“宜國百姓深信巫神,想要拔除這種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信仰,非常難。赫奕之辛,猶勝其他三王。”
確實,燕王要對付世家;程王要對付自家;璧王雖然有點復雜,但他們要對付的都是“人”;宜王,要對付的卻是“神”。
“只能先從讓人們不‘信’開始。”
“如何不信?”
“神諭出錯。”
姬善心想:確實,當大司巫的話被一次次地證明是錯的,他的威信自然下降。可大司巫不完全等同于巫神,通常而言人們只會怪伏周無能,不敢擅自推翻巫神。
“然后,讓巫醫失效。”
姬善想起,時鹿鹿不會醫術,只會巫術。
“當人們發現巫者的占卜不再靈驗,醫術
不再有用,而傷人害人的巫術肆意盛行時,你覺得,他們會臣服,還是反抗?”
姬善回答:“恐懼帶來的臣服,遲早會被希望粉碎。”
“沒錯。真正能令百姓信服的,只有希望。”
這很容易理解,比如去寺廟道觀求簽拜佛的人里,大部分都是帶著“希望自己能更好”的心愿而去的,只有極個別是“希望別人更壞”。所以,象征毀滅的咒,永遠比不過象征希望的醫和卜。
而當人們發現巫神已不能為他們消除病痛指引前程,只會讓他們膽戰心驚痛苦絕望時,就是信仰崩塌之時。
“小鹿的作為,在推動和加速巫的滅亡。所以,赫奕決定不阻止。”
“那為什麼后來又改變主意了,把他送到我手里?”
伏周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姬善想,有蹊蹺,當即伸手捧住他的臉道:“你和小鹿一體,情蠱對你也是有效的吧?”那麼,伏周亦不能對她說謊。
伏周伸出手指,慢吞吞地點向她眉心。
姬善連忙撤離。
“我睡了。”他又說了一遍,倒頭睡下。
姬善發現自己手指在抖,竟是氣的。此人果然厲害,竟能讓她這麼生氣。要知道時鹿鹿又是試探又是囚禁都沒能讓她生氣,而伏周不過不理不睬,就讓她好生牙癢。
本以為救出伏周就是救出阿十,現在看來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其實她并不認識伏周,并不認識掌管宜國第一權杖十五年的大司巫。
姬
善當即也睡了,有些氣惱地想:這麼一對比,還是時鹿鹿好啊……
第18章 夢境
紅燭高燃,觥籌交錯,無數張臉,喜氣洋洋。
眼前景象,讓她一度以為回到了風小雅和茜色成親的婚宴上,結果一低頭,發現自己穿著鳳冠霞帔,手持卻扇,竟是新娘。
再然后,崔氏出現,笑容滿面地將她扶進一個房間。她很驚訝,崔氏可是姬府的大管家,怎麼可能陪她出嫁?可當她一轉身,看到坐在榻上的新郎時,便明了了——穎王殿下。
這是當年她以姬忽的身份嫁給穎王昭尹時的情景。
她是在做夢嗎?
帶著恍惚和費解,她走到昭尹面前,昭尹看見她,起身俊朗一笑道:“阿忽,你來了。”然后遞給她一杯合巹酒,“喝了這杯酒,你我就是夫妻了,白首偕老,生死與共。”
她想這不可能,她遲早是要離開的,手卻溫順地接過來與他交杯,一口飲干。
禮畢,屋內宮人全部退了下去。
昭尹伸手替她摘掉了沉甸甸的鳳冠,問:“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她搖了搖頭。于是他又替她脫衣服,兩只手從肩膀一路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