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下得更急了不說,還刮起了大風,油布也不頂用了。姬善三人把木案拆了,拼了個木箱扣在上面,又好一番折騰。
第三天,
好不容易雨停了,摘掉木箱和油布一看,里面發霉了,樹干上長出了好多蘑菇,密密麻麻地蔓延到了繭上。
走走震驚道:“咱們之前住這兒時,這棵樹從不長蘑菇啊。”
喝喝則問:“還煮嗎?”
姬善揪下一朵蘑菇,想起山洞里喝的那碗熊掌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然后扔掉蘑菇,正色道:“煮吧。”時間到了,她不想再等。
她迫不及待地想見他。
然而,緊跟著來的問題就是:僅有的兩個會武功的丫頭不見了,剩下仨一個瘸一個弱一個是小孩,切不動也搬不動這麼巨大的一個繭。
三人彼此對視,姬善迅速做出了決定:“喝喝,去外面叫個暗衛來。”
喝喝應了一聲,剛跑幾步,突又驚叫著退了回來,拼命指著湖岸,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姬善和走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湖邊的柳樹在秋日里,像年華老去頭發稀疏卻又不肯服老的女人,猶在搔首弄姿。
“什麼?我什麼也沒看見啊……”
“我也什麼……”姬善剛說了四個字,搔首弄姿的柳條齊齊斷裂,一刀東來,帶起兩排巨浪,撲到了島上。
刀風并未停歇,直奔梅樹而來。
姬善大驚,下意識挺身而出,伸手擋在繭前。但她不會武功,立刻就被吹了起來,橫飛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刀風沖向梅樹,一閃,白繭落地。
之前還在頭疼的問題——怎麼把這麼大的繭切下來,瞬間解決了
——卻不是以姬善想要的方式。
走走和喝喝連忙過去攙扶姬善,問:“大小姐!你怎麼樣?”
姬善顧不得疼痛,連忙爬起來喊道:“何方高人?出來一見!”
喝喝拉了拉她的袖子,指向某處。
姬善定睛一看,一個少年慢吞吞地從湖里走了出來,懷里還抱著一把很長很長的刀。
姬善下意識去摸梅樹上的機關,少年突然抬眼,盯著她的手,那眼神,讓她頓時不敢動彈。
“你是誰?”
“刀刀。”少年說著,愛惜地用袖子拭擦長刀。
姬善小聲問走走:“我沒給這人看過病吧?”
“沒有。我確定。”
姬善皺眉問:“你來干嗎的?”
刀刀不再回答,手中長刀轉了個圈,刀尖筆直地指向白繭道:“這是我剛得的新刀。”
走走不解道:“所以?”
“他是來試刀的。”姬善的臉色很難看。薛采那個廢物,說了保她安全的,結果卻讓這麼個人出現在了端則宮。
她的手在袖子里緊了緊,然后伸出來綰頭發,臉上則洋溢出一個輕快的笑容道:“好啊,你過來試吧。我也想看看,純鑌打造的刀刃,比普通的厲害多少。”
刀刀提刀走了過來,一步、兩步、三步……
姬善的手一邊繞著長發,一邊有意無意地靠近樹干。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然而,就在迷藥所及的分界處,刀刀停下了,道:“他們告訴我不能靠近梅樹十丈,會有陷阱、迷藥、機關。”
姬善心中一沉。
“那你怎麼試刀?”
“這麼試!”刀刀一刀劈出,刀風頓時席卷而至,卻不是劈斬,而是勾動。地上的繭被風卷起,朝他飛了過去。
姬善當即追上前喊:“住手!”
然而已來不及,刀光一閃,鋒刃落下,將繭從中一分為二。
白絲“砰”地炸起,像一朵瞬間開放的黃花郎,被風吹著在空中四散飛揚。
若非擔心傷及性命,不得不說,這一幕真是美極了。
絲斷后,露出里面全身赤裸、昏迷不醒的伏周——姬善這才知道,初見時鹿鹿時為何赤裸,不是故意不穿衣服,而是衣服會被腐蝕掉。
刀刀再次舉刀,毫不遲疑地向伏周劈下去。
“不要……”姬善大叫起來。
刀止、風停,刀刀維持著劈刀的姿勢;刀崩、柄碎,刀刀朝后倒下。
一切不過是眨眼間。
姬善睜大眼睛,就見伏周緩緩坐起,右手指尖夾著一截斷刀,他看了眼刀刃,淡淡道:“鑌不適合做刀,熱處理后雖然鋒利,但易斷裂。”
刀刀從地上一躍而起,怔怔地盯著他。
伏周把斷刀扔到他腳邊,道:“還是老老實實用鐵吧。”
刀刀俯身撿起斷刀,一言不發地扭頭跳進湖中。
走走目瞪口呆道:“就這樣走了?”
“試刀有了結果,再不走就要死了。”姬善說完,開心地沖到伏周面前,對方抬頭,嚴肅高冷的一張臉——謝天謝地,是伏周,不是時鹿鹿!
她很想伸手抱他
,很多話想告訴他,但想起江晚衣的叮囑,只能忍住。最后,脫下自己的披風,給伏周罩上,干巴巴地說道:“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
伏周打斷她道:“我知道。”
“你……在繭中也能聽見?”
“嗯。”
“那……現在圖璧已是多事之秋,我們回宜吧。”
伏周靜靜地看著她,目光過于深邃,呈現出某種疏離來。
姬善的聲音變得有些澀,道:“還是,你要自己回去,不、不想再與我同行?”
跟她一起意味著危險,她想她能理解,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就此分開才是安全的。
時鹿鹿已被封印,伏周可以回去繼續當他的大司巫,跟赫奕一起滅巫。等事成之后,再找她想辦法取蠱,這才是最理智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