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十不答,拉著她走出道觀,來到瀑布下方的碧潭。姬善看到一個嶄新的竹筏橫在水面上,筏上擺一矮幾,放著茶壺糕點,頓時驚了,問:“你做的?”
阿十點點頭,把她抱上筏。
瀑布的水花輕柔地撲上身,涼而不濕;壺里裝的不是茶而是冰鎮過的綠豆湯。姬善盤腿坐在筏上,喝著綠豆湯,吃著櫻桃糕,只覺神仙境地,不過如是。
“你好會享受呀,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要我
,看到潭水只會想著脫衣服跳下來泡著,完全想不到要編個竹筏放這兒玩呀。”姬善大大地贊美了他一番。
阿十雖然面上不顯,但心中十分受用,聞言還從幾下取出一頂草帽,示意姬善戴上。
姬善戴上了,卻發現阿十沒有,她道:“只有一頂?那你戴吧。你這麼白,曬黑了就可惜了。不像我,已經黑無可黑了。”
阿十卻執意把草帽給她。于是姬善只好戴上,對著潭水照了照影子,嘆道:“阿十,你性子真好,又會玩又溫柔,將來不知道便宜了誰家的郎君。”
阿十專注地看著她。相處時間長了,雖然她不說話,但姬善也能猜出七八分她的意思:“你想問我?我已經有人家啦!”
阿十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姬善嘻嘻一笑道:“不過我爹不同意,那人也看不上我,后來又發生了很多事,十有八九會黃掉。”
阿十睫毛微垂,若有所思。從姬善的角度看,他真的美極了,像這瀑布下的潭水,看似幽深不見底,但接觸之后就知道清澈無垢,沁人心脾。
“阿十。”她忽然掬起一捧水,朝他潑過去。
阿十下意識抬袖擋住,水潑在袖上,瞬間濕透。
他被這濕意冰了一下,如遭小鹿亂撞。
視線中,小姬善以眼瞄他,滿是挑釁和逗弄之意。于是他揮袖一掃,帶起一片水浪,反擊回去。
姬善“啊呀”一聲,驚呆了,索性不反抗,直挺挺地等待著。
眼看水浪撲至鼻前,卻被阿十袖子一卷,又收了回去,落了一場煙雨。
煙雨中,阿十沖她皺了皺鼻子,終于露齒一笑……
姬善看著手上的手,再抬頭,這一瞬,伏周的側臉跟兒時阿十的側臉重疊在了一起,神態、五官,幾乎沒怎麼改變。
可記憶蘊于心底,挖出來,一幕幕,越美好,就越心慌。
最終,只能垂下頭,握緊那只手,假裝平靜地往前走。
巖石很快就到了。
“就是這兒嗎?”
“嗯。就是這兒。”姬善比畫給他看,“當時走走坐在這兒,吃吃和看看抓螃蟹,喝喝不記得在干嗎。我在那兒睡覺。她們發現藍鰭,準備撈來吃,結果一剖肚,里面居然有個繭。她們就商量著要煮了繅絲。真的蠻險,差點時鹿鹿就被吃了呢。”
“然后呢?”伏周鼓勵她往下說。
“然后發現繭里有人,她們叫我,我一看你的臉,就覺得你必不是凡人,救了會有麻煩,還是煮了吃好。”
伏周笑了,片刻后,眼神溫柔道:“但你還是救了他。”
“是走走她們非要……”
伏周打斷她道:“你想救的。你想救他。”
姬善抿了抿唇,只好承認道:“好吧,是的。我覺得他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畢竟這些年走南闖北,見過太多人了。后來才想起來,他長得有點像阿十。”
伏周眼神深邃道:“所以,雖然擁有同樣的一張臉,但你不喜歡小鹿。
”
姬善張了張嘴巴,卻又遲疑。
伏周挑眉。
姬善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我不能對你說謊。”
“嗯,然后?”
“我……我沒有不喜歡小鹿。恰恰相反,我喜歡。但是……”姬善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伏周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是那樣緊,以至于姬善的呼吸滯了一下。
她忍不住提醒道:“阿十,小心蠱王……”
伏周的手伸過來,以指背蹭一蹭她的臉。
剎那,如墜冰窟!
姬善整個人一僵。感應到她的不安,伏周輕輕地、歡愉地、得意地笑了起來。
姬善猛地抬頭,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個人,顫聲道:“你……你……”
“阿善。”眼前的男子笑著,笑出了少年氣,“你果然喜歡我啊。本來,我都絕望了呢……”
姬善當即就要掙扎,卻被對方抱得更緊。她氣得叫了起來:“你騙我!”
“我從沒說過,我是伏周呀。”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分明在笑,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是什麼時候變的?一直是他?不可能,回璧途中的“他”教過她醫術,那麼就是在端則宮從繭變回來后?
沒錯,就是那個時候!他出手擋住了刀刀的刀,然后告訴她不回宜國,因為,他要等赫奕來。
“你故意的……你故意的……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
時鹿鹿的笑容里多了一抹苦澀,但很快就轉成了得意,道:“是。我是故意的。我本已心灰意冷,我都已
經跟赫奕談好條件了,只要把你趕走,我就繼續當我的大司巫,輔佐赫奕……”
“那是因為你以為他瞎了眼睛!你想讓他也過十五年目不能視的黑暗生活!”
“是。但起碼,那樣他能活著。而現在,他死了。”
姬善極力想要脫離時鹿鹿的懷抱,時鹿鹿一把抓住她的頭發,逼她與自己對視,沉聲道:“是你,是你給了我機會。
是你,導致了赫奕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