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放了你的,阿善。這一次,你要扮演的角色,是我——時鹿鹿的妻子。”
天黑了下來。時鹿鹿吩咐將船停泊過夜,待明天再入宜。
茜色為此很不高興,瞪了姬
善一眼。姬善沒有理會她。現在的她,已經無心理會任何人任何事了。
她感覺自己又重新被關進了懸崖上的小黑屋里,而這一次,伏周沒有留下自救的工具。
其實一切早有預兆。
那個反復做了兩次的夢境里,深陷旋渦向她求助的人總會變成時鹿鹿,而伏周也總是會出現,告訴她別去:“他是騙你的!”
果然是假的。從繭中出來的時鹿鹿,偽裝成伏周,騙她留在端則宮里,等著赫奕自投羅網。
因為薛采想逼姜沉魚稱帝,而赫奕絕不會袖手旁觀,肯定會想方設法地阻攔。早在三月,赫奕就偷偷赴璧見過姜沉魚,她知道,薛采也知道。
所以,薛采制造了一場虛假的“二度見面”,派出同樣的領路者懷瑾,去往同樣的地點,在那兒殺死赫奕。
但被茜色逃脫了。刀刀沒能追上茜色,反而讓她聯系上了聽神臺的巫女們,從地道潛入端則宮,救出時鹿鹿。
整個事件其實非常容易,但要促成該事件的前提非常非常罕見——
首先,受蠱王的宿主限制,像在宜國時一樣,時鹿鹿不能自己動手,要借薛采之手除掉赫奕。
其次,薛采跟赫奕往日并無恩怨,還有數面之緣,算友非敵,要讓薛采起殺心,必須要有一個巨大的沖突點。
這個沖突點,就是姜沉魚。
誰也想不到昭尹會死,璧國無主,薛采勢必要把姜沉魚推上皇位,這是最快且最穩的選擇。
在此期間,所有阻撓姜沉魚稱帝的絆腳石都要鏟除。
赫奕的秘密入京,就成了一個主動送上任人魚肉的好機會。而薛采,跟姬嬰彰華等人不同,從不心慈手軟,也不講究非要堂堂正正。
所以,他肯定會抓住機會殺死赫奕。
然后,還需要一點點運氣:赫奕死,而茜色活。否則光靠時鹿鹿一人,又人在他國,力量有限,還是逃不出薛采的追捕的。
幸好,茜色找到了不為人知的密道,并用薛茗之死和姜畫月之死來阻擋薛采,令他無法親自上陣。
就這樣,時鹿鹿終于功成身退。赫奕已死,他回宜國,萬人之上無人之下。他的目的達到了。
姬善把整個事件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然后意識到里面的所有巧合恐怕都不是巧合,而是人為。
比如,秋姜為什麼會殺昭尹?恐怕是時鹿鹿暗中布局促成,因為只有昭尹死,才有薛采和赫奕的沖突。
比如,赫奕為什麼死得如此輕易?恐怕跟茜色逃不了干系。他的眼睛本已被毒瞎,到圖璧赴約時,卻已好了,如果是茜色治好的他,那麼,想在眼疾的藥里加點什麼導致赫奕失去武功,也不是難辦的事。
再比如,端則宮的地道,恐怕是衛玉衡被囚在宜國時逼問出來的,有了這條地道,時鹿鹿才主動說要去端則宮看看,并千方百計地跟她一起留在端則宮,給薛采一種“無法逃脫”的假象。
還有很多很多細
節,琢磨起來,一步步,全是局。
時鹿鹿吸取上次宜宮里失敗的經驗教訓,這一次,終于成功。
而最成功的是,他騙過了她。
姬善想到這里,捂住了自己的臉。
時鹿鹿輕輕一笑,抓住她的手,強迫她露出臉龐:“阿善,你是聰明人,當知一個道理——既然無法拒絕,不如坦然接受。”
姬善注視著這張俊美飛揚的臉,淡淡道:“我曾經覺得衛玉衡惡心,現在,你比他還要惡心。”
時鹿鹿面色頓變。
“我可以容忍瑯琊,因為對姬家而言,她是個了不起的人;我可以容忍昭尹,因為對璧國而言,他也算個不錯的君王。但你,不行。”
時鹿鹿一把握緊了她的手,她忍著疼痛,繼續道:“伏周的理想是滅巫,幫助赫奕勵精圖治壯大變強。而你的理想是殺了赫奕,再毀了宜國。宜國一千三百萬人,在你高貴的眼里,就是螻蟻吧?你找我干嗎?你應該找動不動就要沉了蘆灣的頤殊,你跟她才是一對!”
時鹿鹿抓得更緊,烏黑的眼睛里,全是憤怒,但他很快壓了下去,再開口又是云淡風輕:“你在故意激怒我。我知道的阿善,你想激怒我,讓我放了你,但是不可能的。你我情蠱在身,我既不能殺了你,也不能任你獨自在外,萬一薛采知道我們共生,而對你下手,我就會很危險。你想想,于情于理,我們都要在一起的,對不對?”
姬善露
出了絕望之色。
“阿善,留在我身邊,繼續感化我。不就是一千三百萬人嘛?你想救他們,就來哄哄我。我高興了,也許會做出改變。所以,宜國未來的命運……”時鹿鹿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柔仿如詛咒,“其實掌握在你手中呢。”
說完這句話,時鹿鹿松開她的手,她的手腕上腫了一圈烏痕。
時鹿鹿取來藥,給她細心敷上包扎好,這才離開。
船艙里只剩下姬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