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怎麼讓他經過此地?
求魯館的高人給了良策——璧國可不是宜國,冬天,是很冷的。只要河道結冰,時鹿鹿的船不得不繞行,只能走東陽關。而根據他們推測,今年的璧國比往年冷,河道必定結冰。
天時地利,都一一就緒,下面,該人和了。
讓誰埋伏?
誰能對蠱王一擊必中?誰能壓
制住武功極高的時鹿鹿?
眾人想了很久,最后秋姜道:“一個人做不到的話,可以多幾個人。”
他們找了當今世上最快的一把刀、一桿槍、一把琴,以及身法最快的一個人,將他們會聚起來,秘密訓練了一段時間。其中只有云閃閃是主動要求的,他的槍法也是最差的,但最終進步之神速,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秋姜曾問他為何幫忙,他說對時鹿鹿對他施展巫術一事念念不忘,很想親口問一問,是怎麼做到的。
而馬覆的加入,是為了報答茜色,據說茜色在海難時救過他。
至于刀刀,秋姜又給了他一把新刀,他決定再找時鹿鹿試一次刀。
如此,剩下最后一個問題——怎麼埋伏?
他聽力過人,任何百丈內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百丈之外,又太過遙遠,云閃閃的槍、刀刀的刀、馬覆的琴弦,都不足以瞬間抵達。
幸好這時,茜色給了他們答案——一路上,她負責船只的采買補給,有機會離船來跟他們碰頭。
茜色道:“大司巫確實能聽到百丈內的任何聲音,但是有個前提——不分心時。”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為某事分心了,就會忽略很多聲音?”
“對。在聽神臺上,我試過。
當他獨處,或跟巫女們說話時,無論我在屋外做什麼,他都知道。唯獨一個時候,他會聽不見。”
秋姜猜到了:“跟姬善相處時?”
“不夠,必須是當
姬善特別引起他的專注力時。有一次,巫女們伺候姬善洗澡,大司巫在一旁看著,我故意在門外打翻水盆砸毀新栽的鐵線牡丹。若換平時,他肯定生氣,可那一次,他沒有。并且事后我試探過——他以為那塊地的大坑是姬善砸的。”
秋姜定定地看著茜色,嘆服道:“人才。”
真是個人才啊,不愧是四面細作。
就這樣,刀刀、馬覆、云閃閃和風小雅四人藏在沙子下的坑里,等著船只經過,等著姬善和時鹿鹿下船,再等著天黑,船只停宿。
整整等了一天。
沒有食物,沒有水,甚至連空氣都很稀薄。
但四人全都堅持了下來,并終于等到了行動的機會,一擊而中。
在木屋中,赫奕再看四人時,內心涌出無限感慨:這四人,全是白衣,沒有任何功名官職在身,再加姬善和茜色,六人一起完成了這個計劃。而他和秋姜確實只能在旁看著。
就如此刻,他們回到木屋,卻依舊也只能看著。
姬善將時鹿鹿放到榻上,然后開始治療茜色。銀針在她手上,就像名劍遇到劍客,好筆遇到大家,如臂使指,出神入化。
這是此地所有人第一次看她用針——雖然隔著一道紗簾,但還是能看出大致水準。
赫奕見過伏周施針,也見過江晚衣施針,伏周精準,江晚衣細致,而姬善比他們都要大膽得多,也快得多,大開大合,自成一派。
“江晚衣喜歡針灸,因
為對窮人來說,這是一種不用花錢買藥的治病之法。”姬善緩緩道,“伏周也喜歡,因為能幫他辨識蟲蠱所在。而我,一點也不喜歡。”
不得不說,這句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云閃閃忍不住道:“那你還學?”
“我爹不讓我學,我為了跟他作對,拼命學會的。”
“為什麼?”
“因為,女大夫給男人把脈已是極限,怎麼能赤身裸體地接觸呢?還要不要嫁人了?”
確實,針灸之時,需要脫衣。比如茜色此刻就是上身赤裸的。
“還要不要嫁人啦?以及,你就算學了,也比不上晚衣的——是我兒時常常聽到的兩句話。”
云閃閃憐惜道:“你爹太過分了!”
“所以,八歲之前,我有兩個目標——一,找個人把親事定了;二,在醫術上超過江晚衣!”
云閃閃拱手做了個佩服的手勢。
時鹿鹿則專注地注視著姬善,須臾不離。
姬善抬頭看了他一眼,道:“然后,我遇到了一個人,成功完成了第一個目標。”
時鹿鹿一怔。
云閃閃配合地問出了大家的心聲:“誰呀?”
“一個天生怪病,群醫無策,身份高貴,相貌出眾的人……”姬善說著,從簾里伸出一根指頭,指向了其中一人。
所有人扭頭。
除了被指中的那個——風小雅。
風小雅本是坐著休息的,在沙下埋伏了一天,他已疲憊至極,此刻強撐著等姬善治療茜色。然后,聽到了這句話后,他
一下子站了起來,雙目圓睜,如遭雷擊。
秋姜至此才側目看他,輕輕一嘆道:“我本以為,你能認出她的。”
云閃閃驚呼道:“什麼?你是鶴公以前的夫人?十一個夫人里的哪個?”
“我不是十一個里的哪個。
”姬善把手指縮了回去,冷冷道。
“你是……江、江?”風小雅顫聲說出了最后兩個字。十五年,這兩個字是懸在他心口的一把劍,悠悠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