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我一聽,這不是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嗎?我當然同意!只要定下了親事,我爹就不能阻撓我了!而且,相爺比我爹開明多了,他有一屋子的醫書,全都任我拿。就這樣,我答應了!”
姬善的這番話,跟風樂天當時跟秋姜描述的江江的話完美重合了。秋姜聽著江江小時候的事情,想起那位笑如彌勒的老人,心中又是一陣抽疼。這麼多年過去了,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割下風樂天頭顱時的感覺,這種感覺像浸滿水的紙張,一直貼在她臉上,讓她面無表情,可以繼續假裝平靜,也讓她呼吸艱難,悒悒難樂。
“我爹這個時候又開始不舍得了,覺得你會短命,上門哭求,結果反把你爹的玩笑話做了實。就那樣,我跟你定親了。”
“后來……”風小雅艱難地開口,深呼吸了好幾次,聲音又干又澀,“幸川放燈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當時你爹跟我說,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你可能活不過那個冬天。消息不知怎的傳出去了,你爹聲望極高,又只有你一個孩子,大伙兒不忍他中年喪子,就全去幸川放燈為你祈福。我爹也逼我去。我說要是放個燈就能治病,那還要大夫干嗎?把做燈的工匠招進太醫院得了!”
云閃閃“撲哧”一笑,連馬覆也忍俊不禁起來。不得不說,雖然姬善此刻講述的是個悲劇,但她偏有本事說得風趣可愛,惟妙
惟肖。
“我跟爹大吵一架,最后還是生氣地提燈去了。結果路上看到了一件新鮮事:有個婆婆伸手往一落單的男娃面前一拍,那男娃就暈了。
我好奇極了,這是什麼迷魂藥,這麼有效,當即追了上去!”
時鹿鹿至此,忍不住說了進木屋以來的第一句話:“不愧是你。”
風小雅也長嘆一聲道:“不愧是你。”
云閃閃再次拱手表達佩服。
秋姜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姬善確實跟她不像,遇到這種事,她肯定第一時間叫人,而不會單槍匹馬跟過去。
“我追問婆婆用的是什麼藥,她又氣又急,根本不理我,只管帶著男孩走。我就拖住那個男孩不讓走,非讓婆婆給我也來拍一拍。結果……”
“她把你也拍走啦?”云閃閃好奇地睜大眼睛問。
“她說我年紀大,又丑,還是女的,不要我。”
云閃閃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這一次,是笑的。
時鹿鹿冷哼一聲道:“瞎眼的!”
姬善朝他投去一瞥,繼續道:“最后,婆婆被我纏得沒辦法,說那藥身上沒了,讓我上車,帶我去親眼看。”
“你就上車啦?”
“對。然后我就被擄走了。”
眾人全都無語。連被擄都擄得如此與眾不同,不愧是她。
“我坐著馬車到了一個農舍,那里有個姑姑,聽說了我的去意,就真的給我看了那種藥。我追問怎麼煉制,她不肯說。我就不走,賴在那兒。你知道嗎?農舍里有
十幾個孩童,他們天天哭,都不怎麼吃東西。一開始,因為發現我一個人吃得跟十幾個人一樣多,姑姑很生氣,說再不走就殺了我。正好那時一個孩子病了,我過去看了看,報了個藥方。姑姑將信將疑地跟著抓藥,治好了他。姑姑頓時不舍得殺我了,也不再說趕我走了。我就跟著姑姑上了船。”
“你不想家?”
“我跟爹在吵架,根本不想回家,而且風小雅要死了,他肯定又要念叨嫁人嫁人什麼的。我就想著跟那姑姑,走走看看,見識見識。”
風小雅的目光閃爍了幾下,低聲道:“所以……你是自愿走的。”
姬善收了銀針,掀簾下榻,走到風小雅面前,正色道:“對。所以,你不用這麼愧疚了。”
風小雅的眼尾紅了起來。這一刻的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這麼多年,幸川和冰燈都是他的禁忌,多少午夜夢回,惦念著江江的遭遇,淚濕衣襟。
這一刻,救贖終于來到,卻遲了這麼這麼多年……
他望著姬善,一字一字地問:“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還沒有講完我的故事。等你聽完了,若還想問這個問題,我再給你答案。”姬善說著,走到秋姜身邊,秋姜拍了拍她的手,帶著安撫之意。姬善這才覺得好過了些,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她在盡量用歡快的口吻描述過程,但事實上,真正的過程哪有這麼輕描淡寫?
她自小在醫館
長大,見識過無數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有病人在醫館孤獨地死去,無人問津;有病人尸骨未寒子女就已為家產打了起來;有貧窮的母親抱著絕癥的孩子拼命磕頭,求大夫施以援手;有富有的孩子卻無藥可救只能眼睜睜等死……
小小一家藥鋪醫館,濃縮世情冷暖。
但那些,都沒有青花船可怕。
姑姑和婆婆都是無知的婦人,因為無知,她們壞得也很質樸,對孩童的手段不過打罵。因她小小年紀醫術就很不錯,對她還有點敬畏討好。可青花上的船頭,是念過書識得字的。
他們的壞,突破了她的想象。
第24章 悟道
江江跟在姑姑身后上船,好奇地東張西望。
姑姑連忙回頭提醒她道:“等會見了小吳哥,機靈些,他性子冷,不喜歡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