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吳哥就是迷藥的研制者嗎?”
姑姑點頭。
小江江雀躍起來,立刻比了個閉嘴的手勢。
船不大,上下兩層,上面偽裝成漁船模樣,下層住人,而原本用來壓石的底艙里,塞滿了略來的孩童。
江江因為嘴甜又會來事,哄得姑姑很喜歡她,所以跟姑姑一起住在下層,不必去底艙擠。姑姑帶她去夾板上拜見小吳哥。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海上下著雨,風大雨急。然而船頭放著一把躺椅,椅旁兩個船員合撐一把巨型紅傘,為躺在椅上的那人擋雨。
那人一邊躺著欣賞海上的風雨,一邊喝茶。
姑姑帶著江江過去,她們沒有傘,很快就被雨澆透了。
姑姑半點也不敢問為何不回船艙,畏懼溫順地行了一禮道:“小吳哥,這是今年最后一撥,共計男童十二人,女童四人,請您查收。”
小吳哥喝著茶,望著濃黑如墨的天空,沒有說話。
姑姑忙又道:“我知道今年人數不如往年,但燕國如今查得越來越嚴,這活也越來越難辦,還請小吳哥不要生氣。來年、來年開春了我肯定能補上的!”
小吳哥依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不說話。
姑姑被大雨淋得渾身濕透,冬雨寒冷,她瑟瑟發抖,卻又不敢離開。江江在一旁
也瑟瑟發抖,忽開口道:“你不應該喝茶,應該喝酒呀。”
姑姑大驚,連忙用眼神喝止,但已來不及。小吳哥回眸瞥了江江一眼,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又黑又瘦,很不健康的那種瘦,眼底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看人時自帶一股陰惻惻的探究。
“你體內燥熱發干,所以在這兒吹風吸雨喝涼茶。
但茶的效果沒有酒好,你不妨試試。”江江又道。
姑姑一聽,眼底露出些許喜意。
而小吳哥的眉毛果然斜斜地揚了起來,道:“哦?”
姑姑忙躬身道:“這是我們此行最大的收獲——這個孩子聰明極了,還會醫術,路上幫忙治好了兩個風寒發熱的……”
小吳哥冷冷地橫了她一眼,她立刻嚇得不敢再往下說。
然后,他才又繼續抬頭看天道:“二十。”
姑姑臉上的血色“唰”地沒了。江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本來每個月要交二十個孩童給他,可這次加上她才勉強湊了十六個。姑姑上船前就因為這事愁了好久,最后硬著頭皮來的。她問姑姑為什麼不逃?姑姑苦笑了一下,說了一句:“逃不掉的。做了鬼,哪還能回去做人呢?”
江江路上也聽婆婆說過一些姑姑的事,童養媳出身,嫁給瞎眼的夫君,沒有孩子,遭到公婆虐打,最后放一把火燒了全家,關了十年,燕王大赦出來,身無分文走投無路,一咬牙跟著獄里認識的婆婆走上這條
路。她因為無子而被虐打多年,對孩童尤其是男童又羨慕又嫉妒,好起來時愿意給他們看病,壞起來就成心不給吃的,然后又因為愧疚再給他們看病……周而復始。
江江覺得,她也有病,病得不輕。
姑姑“撲通”跪在地上,磕頭道:“求求你,求求你,我來年一定補上……”
小吳哥道:“來年若更風調雨順,戒備森嚴,怎麼辦?”
姑姑呆住了,答不上來。
江江想了想,開口道:“風調雨順時,賣兒鬻女的是少了,但外出游玩的會多呀。多拿點藥,拍回來不就行了?”
姑姑應和道:“對對對,還請小吳哥多給點‘神花’。
”
那種一拍就跟著走的迷藥叫神花。據說就是這位小吳哥研制出來的,因此他年紀輕輕就成了燕國青花的頭。
小吳哥冷哼道:“多給點?你以為神花是街邊的野草,長一茬拔一茬?”
江江立刻道:“我幫你種!我特別會伺候草藥!”
小吳哥的目光一下子犀利了,打了個手勢后,就有船員過來抓著江江的手拉到他跟前。小吳哥細細地打量著江江,道:“你很愛說話?”
“也可以不說。但看到您,忍不住就想多說。神花真的好神奇,我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明白。你可以教教我怎麼做出來的嗎?”
“教你?”小吳哥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道,“你想取代我?”
“我拜你為師!幫你做事!”
一旁的船員們全都嗤笑
了起來。江江不解道:“你們笑什麼?”
“你長得難看,想得倒挺美。”大家哈哈大笑道。
江江發育得慢,這兩年才開始換牙,因此堪堪只長出了門牙,再加上又瘦又小,看上去就像土撥鼠,確實不怎麼好看。可她從來就不知道何為自卑,當即道:“長得丑就不能想得美了?你們不也是?窮成這樣,還天天做夢發財呢!”
船員們笑得更厲害了。
小吳哥淡淡道:“我不收弟子,更不會把神花的配方傳授他人。你們沒有完成我的命令,必須接受懲罰。否則,對其他完成命令的人,不公平。”
姑姑大急,拼命磕頭道:“求求你!再給個機會吧,小吳哥,我、我還有用處,我可以像往年一樣,以、以身抵債……”
船員們擠眉弄眼地笑了起來,道:“你這具臭皮囊,我們已經玩膩了!小吳哥,玉京那塊就換個新妹子唄。
”
小吳哥揮了揮手,船員們立刻把姑姑扛了起來,姑姑發出凄厲的叫聲,拼命掙扎,但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