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情急之下,我咬了他一口。
宋思硯吃痛松開了我,毫不在意地挑唇。
「嘶,這麼兇啊。
「開始討厭哥哥了?」
我抬眼瞪他。
他低笑一聲,揉了揉我的腦袋。
「乖,晚上我來接你。
「到時給你一個交代。」
他口中的交代,大概是指查清那封匿名郵件是誰發的。
車門解鎖。
我立刻跳了下去,頭也不回地沖進畫室的專屬電梯。
調整好急促的呼吸。
電梯門緩緩闔上。
突然,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在視野里。
「勞駕。」
清冷禁欲的男聲。
是沈煜風。
這家畫室的主理人,也是我的大學老師。
我按住開門鍵,等沈煜風走進電梯,禮貌地跟他打招呼。
「沈教授。」
沈煜風穿著煙灰色襯衫,薄薄的內雙,眸色很淺,嘴唇抿成冷淡的線。
他微微頷首,偏頭看了我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道視線掠過我的唇時,好像停頓了一兩秒。
空氣有片刻的安靜。
我后背莫名發涼。
「叮!」
電梯門開了。
沈煜風收回視線,徑直走進畫室,只朝我撂下四個字。
「口紅花了。」
語氣極淡,我卻聽出了咬牙的意味。
我沒多想,去洗手間補了個妝。
出來時,看見沈煜風站在我的畫前仔細端詳。
成片的白山茶只勾了形,還未上色。
「這里。」
沈煜風修長的指尖點了點某處。
「畫得太死板。」
我拉開木凳,用腿夾著畫板,拿起炭條,剛想按照他的建議修改細節。
手腕被輕輕覆住。
沈煜風幾乎把我半圈在懷里,引著我的手重新起稿。
我抬頭看他,可他沒看我,專注地看畫。
「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畫卷,紙上的山茶似被湖風吻過,綻放出鮮活的生命力。
確實技法高超。
我由衷贊嘆,又不免心中疑惑:
「沈教授也喜歡白山茶?」
如果不是認真觀察過的人,是無法描摹出細節的。
沈煜風沒有立即回答。
短暫的沉默后,他撤了手,后退一步,與我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
「不喜歡。」
我哦了聲,識趣地沒再多問。
本以為對話就此結束,卻在幾秒后忽然聽見下一句:
「但有人喜歡。」
他面上不顯山水,耳尖卻紅了。
我的好奇心開始作祟:
「嗯?這麼說,我有師母了?」
沈煜風避而不答。
指骨叩了叩我面前的畫板,淡聲開口:
「林聽。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
「叫我的名字。」
我一時怔住。
這話題似乎跳躍得過快了。
但我還是很聽話,試探著叫他:
「沈煜風?」
他嗯了一聲。
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午后的光線很好,我坐在窗邊,心無旁騖地畫畫。
傍晚時分,突然響起一聲驚雷。
幾道閃電劃過天際,畫室的電閘跳掉,視線落入黑暗,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暴雨。
黑暗。
恐懼。
總會勾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我想起十五歲那年,最疼愛我的爸爸倒在老舊的筒子樓門口,手里緊緊攥著鑰匙。
地上滾落的是我愛吃的芋泥麻薯,和媽媽早上叮囑他買的菜。
他是那麼想給我們提供更好的生活,不分晝夜地工作,卻最終猝死在電閃雷鳴的傍晚。
從那之后,我開始害怕雷聲。
害怕每一道閃電劃亮我的視線,害怕它們無比殘忍地提醒我——
我是在那天,失去爸爸的。
我渾身顫抖,倉皇地拔高音量:уž
「沈煜風。
「你在嗎?
「沈……」
黑暗中,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
「在。
「我在。」
我不由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手電的光倏然打在我臉上。
宋思硯氣喘吁吁地朝我走來,發絲凌亂,額頭沁了層薄汗。
這是十樓。
電梯停運,他……是跑上來的嗎。
「聽聽。
「別怕,哥哥在這里。」
他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邊輕哄。
像之前無數個雨夜。
可我清楚地感覺到,沈煜風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像無聲的控訴。
7
盛夏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宋思硯沒有帶我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經理見他來了,忙不迭迎上來。
「宋少來得正好。
「今天來了兩個新妞……」
話至一半,瞧見身后跟著的我,復又改口道:
「啊不,新服務生。」
我問宋思硯:
「你是這里的常客?」
明明他以前答應過我,再也不混跡聲色場所了。
宋思硯矢口否認:
「聽聽,我已經很久沒來了。
「你相信我,好不好?」
見我沉默,他突然發了脾氣,揮拳重重打在經理的臉上。
「不會說話就他媽閉嘴。
「信不信老子把你店砸了?」
經理縮在角落,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紅毛從包廂走出來,身后跟著一個身段嬌軟的兔女郎。
「硯哥,先說正事。
「給嫂子發匿名郵件的人找到了。」
女人被紅毛推了一把,踉蹌著走到我跟前。
她緩緩抬頭,睫毛上的淚水盈然未落,像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我幾乎瞬間認出了她。
江心妍。
七年前親過宋思硯的那個女人。
她咬了咬唇,低聲跟我道歉,表情卻不太情愿。
「林小姐,對不起。
「是我鬼迷心竅,想破壞你和宋少的感情,才找人做了那段假錄音。
「宋少他很愛你,從沒說過那種話。」
我仔細打量她的每一分神色,問她: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