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應付著,目光還是不自覺去尋找他的蹤跡。
直到一個丫鬟匆匆趕來報告:“世子爺又發狂了,這次還要揮刀自殘!”
我和婆婆變了臉色直奔過去。
屋內是一片狼藉,混著鮮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發絲凌亂,眼眸晦暗,額頭青筋一根根凸起,卻依舊俊美。
他抬眼看到我,冷笑著將目光落在婆婆身上:“我聽你們的娶了她,所以瓔兒呢,能讓她進府了麼?”
婆婆大叫著“心肝!”老淚縱橫地撲過去抱住他,嗚嗚咽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驀地想起,方才請按時,似乎有一個丫鬟拿著一張賣給青樓的字據請婆婆過目,還說了句“事情都辦妥貼了。”
薛夙樓只是眼底一片暗寂。
“所以母親,是要對孩兒失言了?”
他毫無表情地看著伏在他膝上的母親,忽地舉起匕首,對準自己的喉嚨!
“世子爺且慢!”
我不知何來的勇氣大聲道:“那瓔兒姑娘,妾身這就為你將她迎來!”
匕首叮咚掉在地上,他和婆婆看我的眼神是如出一轍的驚愕。
有個奸臣老爹的好處就是,名下產業頗豐,這滿城的青樓現在都是我爹名下,方便他竊聽各種朝中消息。
幾日后,那如花似玉的瓔兒姑娘被我親自迎進了門。
我時常懷疑她的名字應該是“嚶嚶怪”的嚶,因為她實在太能哭了,走哪都是眼眶微腫泫然欲泣的模樣,一見到薛夙樓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哭,我絲毫不懷疑她能在下一秒背過氣去。
瓔兒過門的那夜,薛夙樓竟是來到了我的房里。
他罕見地對我笑了笑,說多謝。
我無言地勾了勾唇。
其實在我肯幫他娶別的女人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把他當我夫君了。
我拒絕了他留下的意思。
有了瓔兒相伴,薛夙樓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他甚至可以逐漸站起來了。
每天我獨自在前院用膳,聽著后院里傳來的歡聲笑語,一言不發。
府里下人都嘲笑我還比不上一個青樓出身無名無份的女子,明明我是世子妃,可府里有了什麼東西都是先讓后院的人去選,我永遠是被遺忘被忽略的那一個。
半年過去,我見薛夙樓的日子屈指可數,每逢月初他都無比疏離客氣地和我扮作模范夫妻向公婆請安,攝政王欣喜于他心性的好轉,逐漸默許了瓔兒的存在。
薛夙樓感激我的大方懂事,偶爾會在傍晚來院子找我,我總是閉門不見。
我是我爹的女兒,不管全天下人如何誤會他,在我眼里他永遠都是那個被打斷了腿依舊笑著說不痛的英雄。
他薛夙樓施舍來的感情,我沈玥不屑!
瓔兒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和他卻是連圓房都沒有過。
面對數不清的流言蜚語指指點點,我毫不介意。
我知道,我只是很不幸地出現在了別人的故事里,成為了那個阻礙男女主忠情相守的惡毒女配。
自從傍上攝政王這座大山,瓔兒全家也跟著飛黃騰達了起來。
她是賣花女出身,父親是個酒鬼,跟薛夙樓相識于市井微末,以一枝花結緣。
薛夙樓忘不了情竇初開時在街上見到的賣花女孩甜甜的笑容,早早立下誓言,此生非她不娶。
可不可笑,最后他娶得人居然是我。
瓔兒的父親很快在朝中顯山露水,作風低俗,但有薛家罩著,一路官運亨通順風順水。
有一日,我路過后院時不慎聽到,瓔兒哭哭啼啼地對薛夙樓說:“我爹想要丞相之位。”
我沒聽薛夙樓說了什麼,只是加快了腳步回到前院。
我鋪開紙筆,思考要不要立即通知爹爹,有人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
這天夜里,頎長的身影裹挾著寒風進了我的屋門。
百年難得一遇啊。
還沒等我嘲諷開口,他已經將一只咽氣的信鴿摔到了我的床前。
“這是什麼?”
他語氣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我淡淡回復:“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薛夙樓忽的笑了:“沈玥,你在這里吃穿用度何時短了過,這樣做是何必呢?”
“那世子爺不也是打算將老丈人的位置讓給妾室的父親來坐?”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過了片刻,他沉聲道:“這本就是我家賜給你爹的,是我用戰功來換、我爹用聲名來保的丞相之位!”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想說若是離了攝政王這棵大樹,依我爹的貪法,早被下獄問罪不知多少次了,但我只覺諷刺。
“世子爺又豈不知我爹收的銀子有多少流入了貴府?”
貴府。
這兩個字我吐得無比清晰,宣告著我們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忽地笑了:“很好,很好!”
拂袖出門的前一剎,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冷笑著回頭。
“沈玥,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是坐本世子的世子妃,還是你爹的千金小姐。”
我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這世子妃之位我根本就不稀罕,盡管讓你的瓔兒來坐!”
他大笑三聲,摔門離去。
我也在那一日被軟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