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貪婪地蜷縮在他的懷抱里,眼淚卻是不爭氣的掉下來了。
他手忙腳亂想要哄我,但我只是越哭聲音越大。
“爹,我不該嫁給他,他真的是個渾蛋,薛夙樓一點都不愛我,他從來都沒看過我一眼……”
“他總是幫著別人欺負我,克扣我的用度,我總是大熱天裹著去年的冬衣,到了冬天又只有夏衣可以穿,我的房冷得連炭火都沒有,后院的人卻總是能隨意扔出好多……”
“我才不稀罕撿別人東西,我只是,好委屈。我不想呆在那里了,爹,你接我回家好不好……”
我斷斷續續地哭著,他卻是把我越抱越緊。
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貼在耳畔,額頭被印下繾綣一吻。“嗯,他是渾蛋,早就認錯了人,他真的是天底下最渾的渾蛋!……”
也有冰涼的液體滴在我的額頭上,我哭著要爹爹帶我回家,他熾熱的呼吸拂在我的耳邊,噙著近乎瘋狂的癡恨,“但離開他,不成!”
我不知昏睡了多久,醒來后得知丞相確實易人了。
但攝政王和薛將軍親自開口求情,罪臣沈青被抄盡家財貶為庶人,倒也是撿回了一條命。
得知這個消息我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開始主動進食,哪怕每天接到的都是殘羹冷炙,我也甘之若詒。
我等著薛夙樓把我休棄改娶瓔兒,說不定他哪天心情好了感謝我當初為他們牽線搭橋把我放了,我就可以高高興興回家找我爹了。
我爹有家傳的栽花手藝,我們從前就是以種花為生,那時候還有妹妹,一家人雖然清苦,但是真的很幸福。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從前,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其實也還不錯了。
我把手搭在眉間,貪婪地享受牢房那扇狹小的窗戶里灑進的陽光。
就好像曾經的某一天,有個人面無表情地闖進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卻從此天光大亮。
我笑笑,不再去想那些,專心思考出獄后怎麼跟爹爹生活。
我可以給人洗盤子端碗,我也可以繼續賣花,我還會給人擦鞋,我明明什麼都會的!
然而就在我等待瓔兒徹底頂替我的時候,我卻在隔壁牢房看到了她怨恨的臉。
薛夙樓也在,他的話是對著瓔兒的,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像是說與我聽一般。“徐瓔,你可知你爹勾結叛臣出賣國家機密,判罪滿門抄斬!”
一身囚衣遍體鱗傷的瓔兒只是伏地大笑,披頭散發如女鬼一般,全然沒有往日半分神采。
我淡淡地看著瓔兒,薛夙樓緊接著冷聲道:“本世子明明從未碰過你,你卻有了身孕,還自己設計陷害太子妃,判罪五馬分尸!”
不僅我愣了,瓔兒聽到這句話也是霍地抬起頭,猛地撲到鐵欄上聲嘶力竭地對薛夙樓咆哮:“我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難道你不知道麼??!是你啊,都是你逼我的!我那麼愛你,為什麼我灌醉了你你都不肯碰我一下!你從不在我房里過夜,為什麼每次你都醉成那樣了還要掙扎著從我房中離開!去找她,去找那個賤人!!”
我錯愕地看向薛夙樓,他的臉色一瞬變得鐵青,伸手扼住了瓔兒的喉嚨。
這是我見過他最絕情的一次,眼底無半分眷戀,全然充斥著殺意。
他的手慢慢收緊,瓔兒立即雙腳離地臉漲得如滴血一般,她一邊費力地咒罵一邊掙扎。
在她即將斷氣的那一剎,薛夙樓猛地撒開手。
女人重重跌落在地。
他只是拿一條雪白的帕子擦拭手指,末了狠狠扔在她的身上。“殺你,臟了本世子的手!”
瓔兒如鬼一般哭叫起來。
薛夙樓急切地走向我,親自打開大門,叫了聲“阿玥”就要抱我起身,我確實笑著避開了他。
我走在前面,一步步穿過這黑暗無邊的死牢,一切慘叫、怒罵、哭喊都在耳邊充斥,他想要伸手捂住我的耳朵,被我拒絕了。
無關其他,薛夙樓,我只是想細細品味一下這種滋味,品味他親手賜予我的,真正走一回這條路。
在獄外,我看著那堪比迎親的架勢,笑中盡是諷刺。
他沉默地看著我,半晌才道:“阿玥,我也有苦衷,若非那樣無法救你,你跟我回府,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我此生只會愛你一人。”
只會愛我一人。
薛夙樓的愛,是淬了毒的利刃。
面對他珍寵多年的瓔兒,他都能如此狠絕,對我,他又何曾動過半分真心。
“薛夙樓,你真的懂愛嗎?”
我感受著久違的微風陣陣掀起我的衣擺,我聽到自己的心跳篤定而有力。
“放過我吧,我真的只想回家。”
……
他沒有答應。
我再次被以愛之名軟禁在了那間屋子里。
這次屋子里的陳設煥然一新,是我從未見過的奢華。
我好像真正成了攝政王府的太子妃夫人。
薛夙樓也開始極盡所能搜集各種珍寶送給我,我每次都冷笑著將之一一摔碎。
在我第不知多少次將他歷盡辛苦尋來的禮物擲在地上,他疲憊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了一抹受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