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一個字都沒說,干脆地將門關上。
我看到了他纏著繃帶上面還泅著殷紅的手臂,可笑不可笑,我都不愛你了,你又作出什麼豁出性命博我歡心的樣子?
薛夙樓,這是我見你的最后一面,從明日開始,你就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我攥著陳明給我偷偷送來的鑰匙,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翌日,在我終于逃出生天策馬在大道上奔馳之時,我意識到,我成功了。
我徹底自由了!
然而沒等我沖出城門,身后一道馬疾馳而來,我慌忙閃避,那人高舉著令牌喝令城門大關,我迅速下馬混入人群,很快,薛夙樓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衣衫烈烈領兵而來。
他的眼神里充滿著駭人的殺氣,猙獰的血紅遍布眼球。
薛夙樓墨發飛舞,瘋狂地揚鞭策馬,激起萬丈塵土。
我知道他是在找我,呵,那我就先不出去了。
我喬裝易容,聲音也扮成另一副樣子,每日在街上游蕩,看著張貼的皇榜和巡查的侍衛,面不改色地穿身而過。
真不愧是薛夙樓,偏執狂妄所要之物一定要拿到手,他不知用了什麼方式,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給我爹平反,讓他官復原職,還哄著我爹同他一起找我。
行,你們找吧。
我爹恢復官職他就開心了,他開心我也就開心了,那我無牽無掛更加孑然一身了。
我無依無靠,在茶樓幫忙擦桌子,我戴著最便宜也最丑陋的人皮面具,雖然時常會受到別人的冷眼輕薄,但這種閑逸自在的日子讓我倍感珍惜。
三個月來,我起早貪黑地干活,臟活累活都搶著干,盡全力去感受這來之不易的安定自由,我想我這輩子應該就這樣過下去了。
茶樓的人與我漸漸熟識起來,他們都叫我阿丑,待我也算親切,從不過問我來路,只是偶有客人用茶,見到我一臉的厭棄惡心,茶樓老板主動過去打圓場,拉我去一旁。
后來慢慢的,我退居幕后,不再侍奉人茶水,只是干一些無足輕重的打掃的活,我也刻意選擇在人少的正午或是夜晚,將門檻桌子通通擦拭干凈。
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沒有人欺負我,簡簡單單,吃穿都夠,直至有一日正午,一個醉漢跌跌撞撞地闖進門來。
那時我正在蹲在門口擦地,他猛地把我撞飛,我頭暈眼花地爬起來,卻是臉頰一陣火辣辣的劇痛,抬眼便是這張猙獰的臉。
他一手提著我,罵罵咧咧地抬起另一只手要繼續打我,老板和小二聽到聲音趕忙從二樓跑下,但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
算了,打就打吧,打完就好了。
我閉緊眼睛,寬慰自己。
不過是加點傷,過段時間就養好了。
然而當掌風切近耳畔,我卻是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睜開眼睛,發現那醉漢直直地砸在桌子上,連人帶桌轟然倒塌,他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捂住肚子大叫起來,滿身是血。
我驚喜地轉頭想要對俠義出手的人道謝,然而轉眼間,卻直直撞入了一雙猩紅的眸子。
是薛夙樓。
他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死死的,炙熱滾燙,像是要把我看化一樣。
他沒有動手,卻站成了一個將我完全禁錮在角落的姿勢,眼底是洶涌而瘋狂的風暴。
老板和小二趕忙跑來道謝,想要拉我出去,他卻猛地抽劍橫立,硬是將所有人都逼退。
咫尺距離,方寸之地只有我們二人。
他的面容依舊清雋俊朗,若謫仙般,高大修長的身影站在角落都是人群的焦點,只是明顯消瘦疲憊了很多。
“你。”
聲音不似從前清冽緩沉,而是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嘶啞。
“你,讓我好找。”
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畔,我差點跳起來。
這是怎麼認出來的?!
但我還想做最后的掙扎,“公子在說什麼呢,認錯人了吧?”
他一雙寒眸沉默地注視著我,半晌,他突然笑了起來,倏然伸手將我的人皮面具撕開。
我來不及遮擋,真容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下。
一片寂靜中,我聽到來自四周的驚艷喟嘆。
“阿丑,她居然——”
小二剛要開口,被老板死死捂住嘴巴。
他們驚惶的目光落在薛夙樓“刷”的一下展開的美人圖。
那畫中的女子,分明是我啊!
薛夙樓豪擲千金布下的懸賞令主人公,居然一直隱姓埋名地生活在這市井里,是那個人人都看不起的粗實丫頭阿丑!
我靜靜地抬眼,看著他眸中掀起的萬丈狂瀾。
他啞著嗓子,用我從未見過的謙卑與懇切的姿態,求我。
阿玥,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只是說,薛夙樓你放過我吧,我們的姻緣本就是一樁笑話,半點愛都沒有,何必要這麼糾纏不清?
他只是一遍遍喃喃重復。
阿玥,徐瓔的父親勾結叛臣八王爺,危及江山,我爹連夜進宮跟陛下商討對策……我那樣做只是為了迷惑徐家,若非如此我無法保你不受傷害,阿玥,我是愛你的,我從頭到尾只愛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