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邊撿到了智商變為幾歲的初戀,并帶他回家。
夜里,他把頭埋在我頸項,聲音悶悶。
「姐姐,你快死了對不對?」
1
二十五歲這年,我得知自己患了絕癥,毅然帶著所有存款出發,開始我的生命倒計時之旅。
我想走遍所有心儀的城市。
然后結束生命。
然而——
出師未捷,先遇了點麻煩。
旅游的第一站,我在名滿天下的美景前,見到了初戀男友。
曾占據了我整個青春的男孩子,此刻頭發凌亂,衣衫襤褸。
他跪坐在街邊,捧著破碗討錢。
我愣了很久,捏著一張紙幣走過去,彎身放在他碗里。
并借此機會仔細看了看,終于確認。
就是他。
謝知彥。
記憶中,他左邊眉尾有一顆痣,右手腕處,有一塊不太起眼的胎記。
真的是他。
鼻子一酸,我掏出包里所有的錢,一股腦地扔進了他的碗里。
謝知彥抬頭看我。
然而,那雙眼里并沒有什麼多余情緒,一眼便能望到底。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哭了。
不是掉眼淚,是那種孩子般的嚎啕大哭。
「姐……」
他抱著我的腰,哭哭啼啼,「我餓……」
搞什麼?
周遭路人全朝我投來疑惑目光,我臉一紅,伸手推他。
這人力道極大,紋絲不動。
他把臉埋在我肚子上,聲音悶悶地,「我想吃肉包子。」
說完,臉還在我肚子上蹭了蹭。
一旁賣報的大爺看不下去了,扇著蒲扇給我講:「這小伙子在這很久了,腦子不太好使,估計是生病或者腦袋受過傷,智力就和幾歲小孩差不多。」
正說著,謝知彥忽然抬起頭來。
大爺盯著他的臉仔細一打量,不由感慨:
「嘖,平時被這頭發擋著也沒看清臉,長的還挺標致的,可惜咯……」
大爺搖搖頭,沒再說話。
我盯著他看了半晌,咬咬牙,把他帶回了賓館。
2
其實,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兩天前,我從醫生口中得知自己得了絕癥的消息。
在花光所有積蓄,于病痛中結束終生,與拿著所有存款游歷山水之中,我選擇了后者。
父母雙亡,男友劈腿。
反正我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只是——
謝知彥于我的計劃來說,的確是個憑空冒出的意外。
房間內。
我把謝知彥拽去浴室,沐浴露朝他面前一擺,「自己洗澡,我去給你找衣服。」
幸好,我平時睡覺喜歡穿特寬松的睡衣,我的睡衣給他穿,大小應該也夠了。
然而。
剛轉過身,衣角便被人攥住。
視線中的那只手,纖長好看,只是有點臟。
我無奈地掰開他的手,轉身去看。
「怎麼了?」
謝知彥一臉無辜,「我不會……」
不會洗澡?
我眉心跳了跳,開始耐心教他——
「這里打開水龍頭,朝這邊是熱水。」
「淋濕身體以后,抹這個沐浴露,然后沖掉,明白了嗎?」
我靜靜看著他。
謝知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后,驀地伸手按我剛剛教的打開了水龍頭。
猝不及防,我倆被兜頭而下的冷水淋了個正著。
我手忙腳亂地關了花灑。
澆了個透心涼,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謝知彥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身上的破爛衣服,被涼水一沖,再流下來的水都泛著黑。
我皺皺眉,將濕透了的頭發隨手挽起,然后親自上手,扒了他的上衣。
謝知彥也不知羞,就那麼直挺挺地站著,穿著那條臟褲子,嘴里輕聲念叨著餓。
我調好水溫,打開花灑,朝他身上沖著。
「多久沒吃飯了?」
其實我不過是隨口一問,可他卻特認真地想了想。
「快兩天了。」
我的心,驟然一酸。
兩天沒吃飯了……
他知不知道,學生時代的他有多麼耀眼。
家世優渥,性子溫和,成績常年保持年級前十。
在大家的顏值都被寬大校服束縛時,只有他,藍白色的寬松校服罩在他身上,竟也還是氣質卓然。
他是好多姑娘的青春。
可一回神,我看見面前那張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臉。
眼神清澈,神色懵懂。
我抬起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低聲嘀咕。
「咱倆還真是一對患難初戀,一個沒頭腦,一個活不長。」
謝知彥也不知現在究竟是幾歲孩子的智商。
他偏頭看了看我。
「姐姐,你為啥沒頭腦?」
說著,他還疑惑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3
我親自伺候謝知彥洗了澡。
當然,只洗了上身,下面褲子我沒好意思脫。
換褲子這種事,謝知彥還是會的。
把他帶回床邊,我扔了浴巾和睡衣褲給他,「自己換上,好了叫我。」
為了避嫌,我躲去了衛生間。
地面上滿是水跡,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我盯著地面看了半晌,也沒聽見謝知彥叫我。
「謝知彥?」
我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他立馬應聲。
雖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叫他,可謝知彥還是馬上打開了廁所門,「姐姐,在叫我?」
他站在門口,記憶中的男孩子早已有了一米八多的身高,穿著我極為寬大的睡衣竟也剛好。
發梢還在滴水,暈濕了睡衣一角。
我連忙拿著毛巾走過去,踮起腳來替他擦頭發。
離得有些近,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時的溫熱。
臉不自覺地一紅。
雖說謝知彥現在智商為零,但那張臉,還沒有半點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