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們兩個,互相惦記了這麼多年,結果一個比一個倔,非要弄到現在這地步。」
我笑了笑。
誰說不是呢。
……
有了這筆錢,謝知彥的治療十分順利。
遲震也經常來看他。
這段日子,遲震一直在說服我去好好檢查一番,用他的話說——
「治不治病的再說,你總要去檢查一下吧?」
我卻不肯。
因為我……害怕。
我沒有錢,也很怕死。
早在收到醫院診治單的那天,我就在心里給自己判了死刑。
我既害怕去檢查聽見醫生宣判我的死期,也害怕,去了之后發現,我的病還有希望。
但是。
我卻沒錢。
那豈不是更殘忍。
所以,我一直在拖著。
到最后,遲震拗不過我,只能抽著煙感慨,「祁落落,你他媽還真是一點沒變。」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謝知彥的病在一點一點地好轉。
他開始能認得一些東西了。
我也漸漸放下心來。
應該是病情的原因,我最近愈發覺著疲憊,照鏡子時,也總覺著臉色顯得蒼白。
可是。
我倒是并沒有電視里其他癌癥患者那種痛不欲生,無法下床的地步。
我甚至在心里偷偷地想,會不會,因為我樂觀積極的心態,病情已經開始好轉了?
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可是,想想自己余額為零的錢包,這個想法又就此打住。
我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去動用謝知彥的治病錢。
我媽忌日那天,我買了束花去墓地。
再回來時,卻發現謝知彥坐在沙發上,頭上有血跡,而遲震則蹲在他面前,罵罵咧咧地在給他上藥。
我愣了兩秒,連忙跑過去,「怎麼回事?」
遲震嘴里咬著煙,說話有些模糊,
「我帶他出去吃飯,剛好遇見兩個老同學坐隔壁桌。我去廁所的時候,謝知彥聽見那兩個碎嘴子在說你壞話,跑去要對那倆女生動手,讓她們同桌的幾個男人打的。」
說著,遲震罵了句臟,攥拳在謝知彥肩上捶了一下,「你他媽也是,不知道等我回來?」
謝知彥笑了笑,眼底有了幾分清明。
他語氣堅定,「她們罵落落,不能忍。」
16
遲震給謝知彥上好藥便離開了。
臨走,他看了謝知彥一眼,扔給我一張卡,「里面有十萬塊,算我借你的,先去看看病。」
「密碼 135246。」
我下意識地接住扔在半空中的銀行卡,正想回絕,遲震已經關門走了。
我愣了幾秒,將銀行卡放在了茶幾上,準備等他下次過來再還。
許是童年問題,我這人想事情總是很悲觀。
有人主動借了我救命錢,我第一個想法卻是——
如果我沒治好,遲震好心借我這十萬塊不就打了水漂。
即便我治好了,后續治療費用也遠遠不止這十萬元,其余的錢怎麼辦?
放下銀行卡,我自嘲地笑笑。
可能。
我就活該等死吧。
……
我把謝知彥扶去了臥室,怕他頭上傷口見水,就沒讓他洗澡。
可謝知彥卻說害怕,攥著我的手腕,不肯讓我走。
「嗯,不走。」
我替他掖好被角,輕聲哄著,順勢躺在了他身邊。
反正謝知彥現在智力還未恢復,還算是個孩子,我也不用有什麼顧忌。
關了燈,我輕聲給他講著故事。
講到一半,困意席卷,我自己倒先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
似乎有人將我圈進懷里,他身上滾燙,我難受地將他推開些。
「謝知彥,熱。」
可那人卻反倒將我箍的更緊了些。
熟悉的溫柔語氣,悄然響起在耳邊,再沒了之前的稚嫩語調。
「落落,是我。」
17
幾秒后,睡意瞬間消散。
我睜開眼。
借著窗外月光,看清了他的眼睛。
是謝知彥。
是清醒的,正常的,謝知彥。
房間里光線明明很暗,可我卻清晰看見他的眼一點點泛紅。
有水光氳起的那一刻,他俯下身,輕輕抱住我。
他嘆。
「落落,我回來了。」
我顫抖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該說什麼呢?
我腦中一片空白。
說真是太好了,說我好想你,說我們和好吧?
似乎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曾彼此惦念著的初戀,幾年后的第一次「正式見面」,便直接在床上。
開場白怎麼樣都顯得有些奇怪。
我沒想過謝知彥會忽然病好,甚至——
我都沒想過,我能活著看見他恢復清醒。
鼻子一酸。
直到這會,眼淚才后知后覺地落了下來。
謝知彥將我圈在懷里,輕聲問我,之前在他癡傻的時候,我為什麼會說自己活不長了。
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我一直都沒有和他講過自己生病的事。
因為即便說了,彼時的他也聽不懂。
唯一一次當著他的面提起,還是在車上簡單講給遲震,而那時的謝知彥正戴著耳機在看動畫片。
聽他問起,我反倒遲疑了。
一個被判定了死刑的人,是應該在生命最后時刻和他不顧一切的在一起,還是應該保持清醒?
畢竟。
比起短暫的復合又永遠的離開帶給他的傷痛,或許還不如從未復合過。
我啊。
真的是最典型的悲觀主義者。
我在糾結這些時,頭頂忽然響起了謝知彥的嘆息聲。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動作很輕。
像是他癡傻時,我對他做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