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復確認兩枚扳指都是真的,我方才松了口氣。
他沒有騙我。
之后幾日,赤列不曾有半步踏出屋子,那布住進了木屋的另一間房,學習課業之余還能帶帶云鶴。
某日深夜,久違地,我聽到兵器相交之聲。
赤列抱著云鶴,安靜坐于桌前,桌上放著長刀。
「你不出去瞧瞧?」
「公主和孩子的安危重要,外面那些人,那布能解決。」
赤列在屋內守了一夜,直到叛軍全部被抓。
「是二哥。」那布紅著眼,「他居然真的想對公主嫂嫂下手!」Ɣƶ
二王子死在兵士刀下,反對之聲一夜消散。
赤列成為新的狄戎可汗,老可汗熬了兩年,最終離世。
與此同時,盛朝局勢穩定,邊境戰事告一段落,狄戎開始擴大勢力。
云鶴六歲生辰那日,赤列缺席,次日便傳回兀鷲戰敗的消息。
至此,狄戎取代兀鷲,成為塞外第一部族。
塞外如同散沙一般的部族,逐漸凝聚。
我便是在這時收到十六弟的信件,他的王妃快生了,滿頁的紙皆是初為人父的欣喜。
「時間過得好快,云起都要當父親了。」我不免感嘆。
就在我為侄兒準備禮物之時,卻在木屋之外見到意外之人。
「母妃?」
她穿著素白的衣裳,眼眸無光,昔日絕佳的容顏,此時卻是衰敗之色。
母妃的懷里,抱著個孩子。
「知知,起兒……沒了。」
18
盛朝亂了。
我原以為,父皇走后,太子皇兄是明智之君,他繼位之后求仙問道之類的邪術便能終結。
可是沒有。
十六弟的絕筆信,字字染血。
皇兄突然之間瘋了,肅皇叔身死,康皇叔逼宮稱帝。
瞬息之間,局勢大變。
「皇權爭斗,和十六弟有什麼關系?」
賀云起,只是個被寵得驕縱一些的皇子,他沉迷詩書字畫,不爭權奪利,娶的妻子也是清貴人家的女兒。
他威脅不到任何人!
為什麼就死了?
母妃捏著帕子的手不自覺握緊,卻又低頭抹淚:「朝堂之事,我……我也不知。康王逼宮前一日,起兒似有所知,連夜將我們送出,元蘭的母親半路跳下車,又跑了回去,過幾日我便聽到他們夫婦二人死于亂刀之中的消息。」
我只覺眼前陣陣發黑。
「公主!」
我一把抓住赤列伸過來的手:「派人去查,查個清楚!」
母妃沒說實話,她有事瞞著我。
赤列手腳很快,不過一月有余,便打聽清楚所有事情。
「當今皇帝會瘋,是因為康王同他說了一個秘聞……」
皇兄是個仁慈之君,對我們自己這些弟弟妹妹向來關照有加,在民間也很得百姓愛戴,他哪都好,要說有什麼缺點,大概是年幼時身子骨不行。
「他的身體會如此康健,是因為……」探子的聲音小了下去,「是因為他所吃的丹藥是道士們特別煉制的,以公主的血肉為輔,他吃下的每一顆丹藥,都是血親之人的血肉……」
如此,便瘋了。
我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那我弟弟是怎麼……死的?」
赤列擁著我,沉吟:「康王肅清皇帝親黨,許多人都死了。」
他也在騙我。
我翻出這些同十六弟的書信往來,恍然發現,他的話真的很多,每次來信,總將信封裝得滿滿當當。
那封絕筆信在其中,顯得無比單薄。
云鶴大概是知道我心情不好,這幾日總守著我,他的脖子上,還戴著十六弟差人送來的長命鎖。
「鶴兒,幫母親一個忙好不好?」
「好啊!」
見我開口,云鶴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都說外甥像舅,我在這一刻徹底體會到了。
赤列防著我,卻沒想到要防六歲的孩子。
調查的書信出現在我手中。
康王逼宮稱帝之后,殺人立威,第一個殺的就是十六弟。
「如今狄戎勢大,賀云起聯合其姐,意圖謀反。
「當年云知公主伴祥瑞而生,賀云起乃其胞弟,若以其祭天,必定保我盛朝永世繁榮。」
他不著邊際地三言兩語,便定了我弟弟的死。
十六弟一身傲骨,哪里肯背下這種罪名?
康王叛軍到了牢里時,他們夫婦二人已割腕而亡,留下一面墻的血書,字字句句,皆是冤屈。
盛朝,完了。
我從未如此清明。
而我,再也不會過問盛朝之事。
盛朝變了天,狄戎也有了風言風語。
皇位上的人換了,盛朝公主的身份成了風中的沙。
原先介懷我是異族人的狄戎王族,如今光明正大地用傲慢的眼神瞧我。
我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淪落到這種處境。
「那些閑話,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我手中有兵權,那些人說得再難聽,也不會損了我的利益,只是……
「你想納妾麼?」
赤列笑道:「公主貌美,一個頂十個,我早已妻妾成群。」
多年過去,他說話依舊不正經,倒叫人不知該如何回了。
我輕哼一聲,不再言語。
心下卻輕松許多。
我原也不在意妻妾這事,只是嫁給赤列時,他身邊一個女子都沒有。
這麼多年了,赤列還如以前一般,沒有妾室,也從不拈花惹草,每日處理完公務,總會抽出一些時間陪我們。
久而久之,我已經無法忍受他身邊多出其他女子。
19
云鶴九歲這年,赤列送了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