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弟子們也沒有正式行過拜師禮或者進門禮,年紀大的弟子叫三位老修士師兄,年紀小的叫師父,而所有人都叫沈澤大師兄,輩分亂得一匹。
天極宗的大家更像是一群人湊在一起努力過日子,而沈澤是將這個家凝結在一起的那個人。
所以也可想而知為何天極眾人為了救他,甚至愿意做出典當門派地契的事情。
——天極劍宗的表,天極劍宗的里,天極劍宗世代傳承的傲骨,皆是沈澤。
此時此刻,沈澤倚靠在床榻邊,安靜地傾聽著眾人哭唧唧地述說。
他的樣貌和氣質其實和溫柔搭不上邊,沈澤眉宇疏朗,黑眸如墨,冷肅俊美,很符合世人對一位天才劍修的所有想象。
然而他并不高冷疏離,反倒是壓著病痛,耐心地聽著眾人一個個的講述。
哪怕弟子們話中大部分的內容都是重復的,他們只是太害怕了,下意識想向著差點失去的大師兄身上汲取安全感。
沈澤包容地回應著他們,就像是過去一樣,安撫著他們每一個人。
就像是鋒利的刀刃有了劍鞘,本該孑然一身寒雪有了歸處。
眾人說了之前的事情,他們含糊過了許多細節,卻仍然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他,包括三位老修士。
他們都怕沈澤生氣,按照他的性子,恐怕不會同意眾人寧可賣了門派、賣魂為奴也要救他的做法。
沈澤聽完發生的事情,卻低聲道,“委屈你們了。”
沒有指責,也沒有說教。
剛止住淚的弟子不由紅了眼眶,又強打精神笑道,“那日宗主也說了類似的話,總覺得大師兄和宗主能說得來呢。
”
“是啊,宗主對我們真好,我從未想過這樣混濁的世道里,還能有宗主這樣心地純善的人。”
沈澤已經聽了許多遍那位虞小姐從天而降拯救他們的故事,心中也有些動容。
“我該去拜謝宗主。”沈澤嘆氣,他強壓著不適,勉強道,“你們給宗主帶話,就說……算了,紙筆給我。”
于是,虞容歌在沈澤蘇醒當日得到了一封他親筆的致歉和感激信。
聽說那邊十分熱鬧,日常巡視病人的醫修們看到天極宗的弟子們像是小雞崽子圍繞著雞媽媽一般嘰嘰喳喳,嚴重打擾了沈澤休息。
醫修們頓時勃然大怒,抄起凳子就去追殺天極弟子們,沒想到沈澤還為師弟師妹們道歉,希望醫修們原諒。
靠,好男媽媽的既視感!
再然后,沈澤親自寫了一封信送到她的手上,上面寫了他的感激之情,也認真地為了自己不能第一時間面見宗主而愧疚,并說只要他能下床,一定會來親自感謝,他努力在三天內做到這點。
虞容歌:……
倒是也不用那麼努力,畢竟她只是一個用鈔能力撿漏的便宜宗主,又不是皇帝要登基。讓一個昏迷數月的重病患者三天之內來面見,也太沒有人情味了!
虞容歌立刻囑咐送信的弟子,讓沈澤老老實實躺一個月,下個月再說。
她如今也是沒辦法走那麼遠的病號,兩個病患隔著藥莊的東西兩邊遙遙相望,也挺有趣的。
沈澤的筆觸勁瘦有力,若字如其人,虞容歌只會腦擬出一個很標準的清冷淡漠的劍修。
很難相信雞媽媽和高冷這兩種特質是怎麼融合到一個人身上的。
過了幾天,虞容歌就察覺到蕭澤遠總是用若有若無的目光瞟她。這小子一看就是心里有事,并且希望她主動詢問,好讓他說出來。
虞容歌一向壞心眼,蕭澤遠越想要她遞話,她就越假裝看不到。
終于,蕭澤遠自己忍不住了,他氣哼哼結結巴巴地說了這幾日的見聞。
沈澤昏迷時都是喂丹藥的,現在他醒了,醫修們自然要把他交給蕭澤遠來治療。
蕭澤遠在虞容歌這邊可謂是忍氣吞聲,一代藥圣天天煮甜水煮得身上都是水果味,成何體統!
有了新患者,他自然要做回自己,撿回自己的驕傲。
虞容歌震驚道,“你給他喝石油了?”
蕭澤遠不知石油為何物,但從字面理解,也知道她是在埋汰他。
“良藥苦口!”蕭澤遠堅持道。
他抬高聲音,“沈澤,不怕苦!良藥苦口!他好得很快!”
頗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虞容歌:……你那麼大聲干嘛啦!
好吧,她也感受到了蕭澤遠的殘念。
倘若要類比的話,就是科研人員蕭小遠同學每日在實驗室里兢兢業業地培養嬌弱的虞苗苗。
為了苗苗好好生長,實驗室二十四小時恒溫保濕,數據檢測,蕭小遠同學恨不得每天進來時沐浴更衣。
結果,虞苗苗昨天嗚嗚:澆的什麼水這樣硬,我不喜歡!
今天不滿:我要曬太陽,不曬太陽我就要死了!
還要威脅他:你今天左腳進門,風水不好,啊,我馬上就要嘎了!
弄得蕭小遠同學心力憔悴。
他精心盡力伺候了半年,虞苗苗還是嬌弱的苗苗,看起來隨時隨地就會嘎。
有一天蕭小遠同學在外面撿到了同樣病弱的沈澤苗,他把人家隨手扔不要的花盆里,今天隨手倒點雞蛋液,明日潑一盆煙灰水。